夜

1

娃高烧的夜晚，一切平静得有些过分，偶尔有车辆在外穿梭而过，马达“突突”作响，像是在告诉她：“这不是在做梦。”

是的，这不是在做梦。

凌晨1点34分，娃高烧39.5度，嘴唇青紫，捂着右胸，蜷缩成虾米，嘶哑着嗓子，难受地对她说：“妈妈，我这里痛。”

“痛吗，妈妈给你摸摸。”

美林已经喂娃喝下了，退热贴也贴在娃额头心口上了，她除了抱着娃，抚摸着娃的胸口身体，舒缓娃的不适，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娃发烧了！”等娃沉重的喘息声平静下来，她发了个消息给远在外地出差的先生。

“测一下新冠。”回复倒是很快，但并不是她想要的。

“累了，不想测。”她面无表情地发出去几个字，内心却抽痛得厉害。如果心会哭泣，相信她早已泪流满面。

“估计是阳了。”他还是没会过意来，也没察觉到她的情绪，主动关心一下她。

“阳了又怎样？”她彻底绝望了。

失败的沟通，总是建立在对对方缺乏关注和理解上。

他没再回话。

他知道她会料理好一切，就算是她一个人在家带娃，就算是娃病得很重，她也能搞定。大不了她穿衣起床，抱着娃去医院。

这几个月，她就是这样过来的。白天工作，晚上带娃，等娃睡了，再接着工作。为此，她瘦了快二十斤。

朋友告诫她：“你这样减重太快不好，身体损伤大。”

“是啊，损伤已经有了，内分泌失调，整个人都元气大伤，正在吃中药调理呢。”她笑着回答。

平时见面很少的朋友也懂得关心问候她，而先生似乎对她只会视而不见，这是让她很恼火的事情。

“不爱了吧！不爱才会忽视对方的存在。”她心想。

2

先生的工作很忙，因为经常不着家，总让她有种“丧偶式婚姻”的感觉。

她甚至觉得，当下的状态，跟离婚了一个人带娃也差不多。

不过，当她病了，他悄无声息地带娃、做家务、给她买吃的，又让她觉得自己似乎错怪了他。

她说：“想吃汤圆。”他便给她煮。

她说：“没衣服穿了。”他便给她买。

她说：“没钱用了。”他便转给她。

她说：“车开得好脏了。”他便开去洗。

等她用车时，打开后备箱，一大包零食饮料摆在里面。

他只是不说好听的话，却总是时时处处把她当个孩子在对待。连让她到哪里去买个东西，都要把定位发给她。因为他知道她是个路盲，没有导航找不着北。

她不爱吃零食，也不爱喝饮料。可是有次她夸他买的蛋卷又酥又脆，真好吃。他便上心了。于是，每次他给她洗车后，后备箱里都会有一箱蛋卷。

“不都说男人想女人喜欢就要靠哄吗？你为啥不哄哄我？”他出差前，她趴在他身上柔柔地问。

“哄啥，你想要的都给你了，还需要哄吗？”他说。

“那你不怕我被别人哄跑了？”她笑着抚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眉眼弯弯，声音低柔。

他一把抱住她：“你不会，我相信你。”

“噢？为啥？就因为我们结婚快二十年了，还是因为我不是小姑娘没了市场行情，没人会喜欢了？”她生气地推了推他。

“都不是。”他闭着眼，搂着她，笑了笑，成竹在胸。

“那是为啥？”她越发不解了。

好奇心强的她，总是急于知道答案。

她没有他沉得住气，所以这么多年婚姻里，占主导地位的总是他。

她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而他对她而言，一直就是神秘的存在。

“你只会喜欢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自信满满地说。

“嗨，你这是在说自己吗？有这样夸自己的吗！”她佯装生气地皱了皱眉，在他胳肢窝下掐了一把，顺势又往下溜了溜，把头枕在了他的胳膊上，像只猫一样环抱住了他。

这样的感觉让她安心！

“你总是不放心我在外面，”他说，“这样不好。”

“那你在外面，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能出现在我身边，我真的会很难受啊！”她委屈地埋下头，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他没说话，只是轻抚了一下她的背，用力搂紧了她。

3

出差在外，他把每天的行程发给她，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时间、地点、人员，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唉，男人也不容易呢！辛苦挣钱养家。”她心想。

其实她是明白他的辛苦的。她也知道，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物质财富，大多都是他创造的。

他是她的先生，是她的天，也是她的亲密爱人和至亲亲人。

她病了，他会唠叨：“跑去小医院看啥？又浪费时间又耽误病情！”

一顿抱怨指责之后，他会着急忙慌地开车把她带到大医院去看。

她若是生气发脾气了，他便不说话了。

偶尔，他也会有脾气。若是他忙的时候，她打电话过去，他接了，一准没有好语气：“忙呢，饭都没时间吃，有啥事快说！”

“没啥，你忙吧。”她识趣地挂断电话，转身给他备好饭菜，开车送过去。路上还不忘发个信息给他：“给你送饭菜来了，记得下来拿。”

快二十年夫妻，她和他早就融为了一体，她对他说：“我们更像亲人了。”

亲人，不会介意对方的言语，只会在意对方的行为，更不会随便分开。

“娃好些了吗？刚忙完，睡了，明早又要出发去另一个地方。”凌晨三点，他回信息了。

“好些了，喝了美林，退烧了。”她心疼起他来。

“你怎么还没睡？快点睡吧！别搞太晚。”他说。

“嗯，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她放下手机，舒了口气。

人生哪能尽如意，万事只求半称心！

——珍惜当下，心安处即身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