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是一个夏天,那时我妈还没有皱纹,她梳着当时流行的剪发头,拉着我一步步的向前走,我拉着她的手,跟在她身后,好像永远都赶不上她的步伐,所以她一会走快一会走慢,弄得我不知是该跑还是走,印象中的学校是一个有着黑色铁大门的地方,我对这些地方从小就有种不安的感觉,可能是从小没有上过幼儿园的缘故,走近那个铁大门时,我嚎啕大哭,我说,妈我不去,我不去,我妈就拉着我硬往里拽,我的步伐又跟着半跑半走,背上那个装了文具盒和本的蓝色书包一晃一晃,就像长了一只甩不掉的尾巴。
我看不到自己鼻涕眼泪流成一团的脸,只能看到我妈下撇的嘴角,不耐烦的眼神,还有她上扬的眉毛。只要那嘴巴张开,露出白白的牙齿,眉毛同时往里一挤,我就不敢再挣扎,一步三回头的被拖进学校里。
我妈把我领进教室,她走过去和一个站在高台子上的女人说话,我环顾四周,看到墙上贴着好几个毛笔字条幅,坐在下面的小朋友已经快把教室占满了,个个都低头在那里不知鼓捣着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妈拍了拍我的头,说,虎子,好好上课,这是李老师,不许捣乱,知道了吗?放学妈在校门口接你我默默点了点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李老师就把我带到我的座位前。我妈看我坐好了,就朝我笑了笑转身离去,当时我楞在那里不知所措,哇一声,又哭了出来,我妈又折回来看了我一眼,周围的小朋友一个劲的看我,我只好悄悄的坐好,用满是鼻涕的袖子擦了擦眼泪。第一次上课,李老师讲了许多规矩,像上课不许说话,不许做小动作,下课排队上厕所,男生不能随地大小便,女生更不能,要说话先举手。我就这样闷闷的坐着,时不时看看我妈给买的新文具盒,文具盒上面有一只小白兔,我用铅笔描绘着小白兔的轮廓,把兔子的耳朵涂成浅灰色,再把它的两只白牙齿也涂成黑色,我就嘿嘿的笑了,我同桌凑过来看我的杰作,她一把拿过我的文具盒说,你怎么也是这样的文具盒啊,她悄悄从书桌你拿出自己的文具盒,一模一样,我们心中都快乐起来,互相换了文具盒,翻着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可是李老师这时站在高台上叫我的名字,她拿着一根长竹棍在桌子上敲了几下,教室顿时安静了许多,王立群,你干什么呢?上课不许说话不许玩。我还沉浸在探索文具盒的奥秘当中,突然吓了一跳,我看了看李老师,又看了看同桌,悄悄的把文具盒换过来,继续端详我那只长了黑牙黑耳朵的小白兔。下课的时候,小朋友都结伴去厕所,我自己呆在那里不敢出去,我同桌也是一样,还好早上没多喝水。她悄悄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把名字写在纸上给她看,那个群字我刚学会一半,写出了半个群,也就是一个羊字。我把名字念给她听,她说,第三个字不是羊吗?我想了想,说,羊就是一群一群的,所以也念群。她满脸疑惑的信服的点了点头。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扭头问她,看着她梳着俩羊角辫一动一动,我叫弓蕾,名字我妈给我写本上了,你看,她从书包里取出一个黄色皮子的作业本,下面用蓝墨水写着两个字,我点了点头,其实我一个字都不认识。这么一个上午,我认识了弓蕾,知道小朋友应该叫同学,知道了上课下课,也知道了那个高台子叫讲台,和我妈说话的女人叫老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