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开学季。我收拾好行李,便搭上父亲陈旧的小三轮,赶往镇上,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小三轮抖得甚是厉害,且一路噪音连连。阳光拉长了小三轮,还略带些暖意透过车窗。父亲稀疏的毛发中渗透出斑点汗粒,随之,几颗汗珠便依附在他的额头。不久,我们来到车站。刚下车,父亲便帮我拎着行李箱向客车走去,我说:“让我来,你回去吧”。他说:“都到这儿了,我帮你提上车吧”。到了车上,我找了位置放下包,准备送父亲。“你不要出来了,我去寻寻,看有没有卖橘子的,给你买点。你不是晕车吗,在途中也可以解解渴”。说完,他转身走向路旁的水果摊。父亲体型瘦小,一身褪色的西装,加上那长乱的头发,显得格外的沧桑,一股暖流顿时涌上我的心头。车开始发动,父亲见了,拎着水果跑过来,从车窗递给我。我迅速拿几个递向他,他挥挥手,“到那儿回个电话”。车已启程,在车镜里,父亲依然站立注视着这辆车,直到拐弯处,父亲才消失在镜中。我打开水果袋,选了选。橘子都一个样,偶有几个附带嫩叶。我拿出一个来剥,皮汁受力四溅,橘味便覆盖了整个车厢。把果肉放进嘴里,当牙划破果膜,果汁如爆炸般喷向口腔。甘甜如血液般流动全身。
不久,学校通知开家长会。因高中时间比较紧,吃饭通常是在学校食堂里,在租房处除周末外很难吃上一顿,餐具也都乱糟糟的,有时做在锅里的饭发霉了都不知道;有时起晚了,被褥不叠就匆忙地走了。那天碰巧是星期五,中午之后就没再回来,直到晚上十点下自习。校门前摆着一横排烧烤摊,烧烤的浓烟融入空气中,唾液被刺得直流,我吞了吞,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响。圆月让我想到美味的月饼,月饼让我想起家人的团聚。凄清的月光洒在我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李白的《静夜思》。当我回到拐檐处,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当时幻想着这是家里飘出来的该多好,等转过拐檐处时,门缝透出了一丝灯光,我惊住了。吱嘎一声,门开了,父亲走了出来,“下课了”。我这才回过神来,问父亲为何提前来。我感到很惊喜,惊喜中暗藏感动。刚放下书包,“饭菜都好了,快吃吧,我已经吃了”。他边说边往水沟倒洗菜水。这是一个鱼火锅,锅内还有许多的肉,鲜红的汤汁已融入肉中,肉鲜红油亮。打开电饭煲,白白的米饭呈现眼前,迅速地打了一碗,将润滑的饭刨进嘴里。父亲做的饭水适中,很松软,嚼着很是有劲!那肉煮得烂而不散,我将肉送到嘴里,肉入口即化,只有那银亮般的鱼刺被吐出。吃着吃着,忽然发现餐具干净整洁地被摆放在橱柜里。只听外面传来一声:“你小子太懒了,锅里的饭发霉了你都不管。”我只是憨笑。第二天,开完家长会,父亲准备走了。我送父亲来到公交站,恐耽误时间,叫他乘出租车。“出租车费用太高,我还是再等等吧”,他说。车终于来了,父亲快速地上了车,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过了许久,父亲来电,有事要来县城,刚拿回去的钥匙丢了,他来的那天别锁门。这天,狂风肆虐,乌云压下来,沉闷的雷声回响着,紧接着,一串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刹那间,一串又一串的,铺天盖地而下。我虽打着伞,可到学校,裤也湿了半截。上完课,回来时,雨还在连绵不断地下着。当我转过屋檐,看见了一个手里拿着滴水的雨伞,背上背着陈旧的背篓,佝偻着腰。衣服依旧是那件褪色的西装,裤子一半挽在了膝头。浓浓的腿毛映衬着白白的袜,袜上依附着淡黄的泥土。是父亲,我叫了他一声,他回过头,我匆忙地想解下他背篓。他说先开门,进屋再解。到屋内,我还没来得及帮他解下,他便靠着墙慢慢地蹲了下去,然后伸出双手,使劲地抱出里面的东西,放在角落。那两个麻袋,装着腊肉和土豆。父亲额头上的汗珠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头上冒出淡淡白烟。弄完,父亲好像很急,便叮嘱我,“这是热天,腊肉不宜做多。你这屋潮湿,土豆容易腐烂,需放在干澡通风的地方。哦,千万别沾上水。”说完,他有事得走了,可能办完事就回家。我应着父亲的话,送父亲坐上通往县政府的四路公交车。天渐渐变得晴朗,公交车里人很稀疏,父亲坐下后,向我招了手,车也已启程。我回过头,低洼的积水映衬着太阳的光茫射入我眼中。雨过后,人影寥寥,只有那稀疏的车辆任意飞奔,我静静地回到租房,翻弄父亲所送来的东西。我准备拎那袋土豆放到通风处,可太沉了,我只能拖着,我无法想象父亲来时的艰辛。
暑假来临,考完试,准备回家。回家前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大约下午便能到镇上,请家里别担心。下午到了镇上,刚走出车站,手机铃便响了。电话里,父亲问是不是刚到,他在对面的粉馆里,我看向粉馆,父亲正向我招手。来到粉馆,父亲接过行李箱。桌上摆放着大碗的粉,鲜红的汤汁已染掉了粉的颜色,粉变得红润光亮,碗中还飘浮着数片牛肉。桌上有配菜小米辣、酸萝卜。父亲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了。”我狼吞虎咽般地迅速解决,吃完,热辣如火。我抽了抽桌上的纸巾,察着那一滴滴的汗。父亲从售票处端来一杯水递给我,这水如雨般扑灭了那火。出了店,我便又乘上了那陈旧的小三轮,踏向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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