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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工友姓段，因为比我们大了几岁，彼此很熟，便称乎他老段。他个子很高大，一米七五左右，肩宽背阔却十分削瘦。他是山东沂蒙人，一个典型的山东大汉，却一点也不豪爽，死扣死扣的，恨不得一分钱当成两分钱花。
在重工业管桩行业中，工作是非常辛苦的。每天十二个小时，白班夜班轮流转，而且是纯粹的卖苦力，比工地上还辛苦。我们经常戏称公司为“免费的减肥公司”，因为不管你有多胖，只要能坚持工作一个月，保证你能减少十公斤左右。
厂里的工作餐是大锅饭，油水少，根本就不能满足身份的需求。因此，下班后或者转班时，总是三五成群的到饭店里猛吃。但是只有老段例外，他从来不下馆子，只在厂里吃工作餐。渐渐地，大家都敬而远之，他也不在意，依然如故。
顺便说一下工作餐，早餐两块，中餐和晚餐都是四块，夜霄一元。这样每个月的餐费三百块钱，实际上，很多人花不了三百，因为上夜班时，很少有人吃中餐。
但是，我们可爱的老段同志，在这上面也能大作文章。上白班时，他从来不吃早餐和晚餐。他是这样取巧的，下班后，洗澡后就简单的吃一点饼干充饥，然后就睡觉。到夜里十一点半，穿上厂服吃夜霄。这样早上起来也不饿，早餐也不用吃了。这样一算，别人上白班时一天十块钱，他只花五块钱。这样一算，他一个月的工作餐只花了二百左右。
也许你会说，买饼干不花钱呀！饼干很贵的啊！可是我想告你的是，超市有一种打折处理快过期的食品，很便宜的。一般六七块钱一斤，样式还挺多的。他买的就是打折处理食品。
更甚者，他从来不买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只买便宜的香皂和洗衣粉。每次洗澡时总是借口忘记带洗衣粉，厚着脸问别人借。有一次，我忍不住说了他几句，他也没有发火，只是好几天都没有理我。我后悔了很久，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说过他。
老段的“扣”还有很多，比如从来没有买过饮料、水果和瓜子等零食，当然饼干除外。
当然，老段也有对自己大方的一面。在春秋和冬天时，他总穿一件上档次的黑色的䘦子大衣和牛仔裤。整个人显得高端起来，仿佛脱了凡似的，走在街上，引起很多回头率。用他自己的话说，一衣遮百丑，好衣服一穿，有钱没钱谁知道！
有一回，我和他上街玩，走到一个水果超市时，发现其门口有打折处理的水果。上前一看，二块一斤，随便挑选。一个大塑料筐里有苹果，梨，桔子和橙子。都是真的软不拉及的，还有已经坏了的。我就怂恿他买点，他也动心了，可还是有点舍不得。在我再三的鼓动下，他才挑了五斤，我也挑了七斤多。这是我见过的关于他的唯一一次大方。
他为什么这么扣呢？
为了探求这个秘密，在一次转班的时候，我请他喝酒。他开始不同意，大概因为不好意思怕回请。我说我请客，不让你请，他才勉强接受。在两瓶啤酒下肚后，他有点微醉，脸皮泛红。他也话多了起来，向我吐出了苦水。原来他有三个孩子，都是男孩，父母身体又不是太好。老婆一人在家种了十来亩地，并兼顾父母和孩子。三个男孩，到成家立业，至少需要三百万，对于一个农民工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后来，老段有点梗咽道，谁不想吃好喝好，可我不敢呀！……
一晃快十年了，和老段分开后，就很少有联系了。听工友说，他已经回到老家去干了。在荷泽某管桩厂继续干老本行，想想他也快六十了，应该当爷爷了吧！真希望他能对自己好一点，别那么太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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