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生意冷清了不少,不过每天还是会有熟客上门,我甚至可以掐着点走进后厨,倒上一壶茶摆在他们常来坐的桌上,这可是只有熟客才有的待遇。然后等着每一位客人分别入座,我再准备好他们点的美食。
只不过今天有一些例外。
小狐进来的时候,粉底都遮不住的红眼圈无不告诉众人她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哭。她坐在最喜欢的窗边的桌子上,面前的玫瑰花开得正好,茶放在桌上,壶嘴里还不停的向外飘散出香,可她却没有任何兴趣。
“小狐,你今天怎么啦?”平日乐观的姑娘今天却变得沉默寡言还带着泪痕,这让我不得不去关心一下。
“能给我做一盘白灼河虾吗?”小狐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抬起头央求道。
“恩……好!”我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拒绝小狐的请求,转头给励之哥一个眼色,励之哥默默地擦了手走进了厨房。
其实白灼虾是鲜虾最简单美味的做法,唯一的要求就是材料新鲜,所以买的时候要挑活虾,买回来之后用水养一个小时。
用流水把虾清洗干净,然后剪去头部的尖刺和虾须。
在锅中倒入大半锅水,然后切好姜片、葱段、倒两勺料酒,一股脑倒进锅里,开大火将水煮开。
水开后就把虾倒进锅里,让其均匀散开,等到水再次沸腾后再煮1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这里有一个小窍门,煮熟的虾捞出后要立刻放入冰水中速冷,这样可以保证其肉质鲜嫩。当然最后一步就是捞出,沥干水分摆盘。
不过白灼虾因为本身只有鲜甜,所以蘸料就显得颇为重要,我喜欢做姜蒜调味汁。先在锅中倒入少量油,烧热后加入蒜末和姜丝翻炒,再加入一勺盐和一勺糖,搅拌后倒入生抽,等到盐和糖全部溶解,就可以倒在小碟子里端上桌了。
“小狐,久等了。”
励之哥撩开门帘出去的时候,小狐又开始抽泣了,听到我上菜的声音后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又哭了……”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轻轻地把白灼虾放在了她的面前,然后坐在旁边的座位,准备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直到前不久我才越来越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们不合适,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们真的不合适。”小狐有点像祥林嫂一样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我手上帮她剥着虾,耳朵却专注的听着她的话语。
“我和他一上大学就认识了,在新生报到处,我拖着两个箱子还背着大包,他在我身后排队,却和上课一样只背了一只书包没有其它行囊。
‘你怎么都不带行李啊?’那时的我还会关注这种无聊的问题。
‘快递可以寄到学校的,为什么要自己拿?’
‘……’
‘我是旅游专业的,你呢?’
‘生物。’
‘天,生物专业,这可是我们学校最好的专业啊,你一定是学霸!’
‘唔,还好吧,只是喜欢生物罢了。’
那时候我还没有注意到,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开始崇拜他了,甚至到了现在,我都分不清自己对他,到底是爱还是喜欢还是崇拜。”
“没事,啥都不要紧,赶紧吃虾,都剥了好几只了!”我听着故事手上活却不慢,几只肥美的大虾已经剥好,躺在盘子里,让人看着食欲大增。只不过小狐还是没有胃口的样子,扫了一眼便继续讲起了故事。
“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新生入学的照面,从此就可以云淡风轻,相忘江湖,谁知道又偏偏在军训期间再相遇。
那天是多云天还刮着风,练了一下午队列也不觉得累,不少社团也趁此机会来宣讲招人,然后我就看到了他,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军训服却跟在一个学姐身后发传单。
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竟然直接从休息的队伍中跑过去,冲着他伸出手:“嗨,我要一张传单!”
‘咦,是你呀!’
‘嗨,好久不见!’他好像很惊讶我的出现,以至于学姐喊他才反应过来。
“你朋友?”学姐笑眯眯的看着他。
“嗯,新生入校的时候见过面。”不过他显然还是话不多,解释了一句便转了话锋,“你确定要来么?我们是海洋动物研究协会……”他的话没说完,我知道后面省略的肯定是对我能力的怀疑。
于是我赌气强撑,“我,我正好要学习海洋旅游产业,不行吗?!”
“随你!”他一脸嫌弃,身边的学姐笑眯眯的告诉我“学妹晚上八点开会,海洋楼301,不要忘记哦~”
就这样,我们两个就从见过一面变成了同一个社团的干事,只不过他在实践部,而我只能在办公室。
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他出去吃饭,正好是军训结束后的社团聚餐,大家坐在一起,脱了军装,换上短袖,全都被晒成黑猴一样的面容,唯有他,白生生的,看着可水灵了。我偷偷问他用了什么面膜和化妆品,却被他没好气的瞪了回去。
海协不大,所以人数也少,几场活动下来,常来的成员也就只有30余个,办公室的事情就更少了,平时都被实践部拉着到处跑,学姐总是笑眯眯的,而他也不再是高冷无比,偶尔还会开两个玩笑。
后来接触的多了,才发现原来他和我有很多相似点。都是吃货,立志吃遍天下美食;都喜欢旅游,并且喜欢徒步和骑行;而且还参加过同一届马拉松,只不过那时我们都互不认识。
但那时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自己多了一个聊得来的朋友,经常会和他一起在办公室值班写作业,外出采集标本,然后跟着学姐撸串。学姐每次都开玩笑要我们两个早点在一起,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每次都脸红的不敢去看他。
真正关系发生变化是在一次团建活动中,我们海协仅剩的二十多人坐船去舟山附近的小岛露营。我和他是一个组的搭档。
下午的时候,我们在海边游泳、两人三足、跳沙坑……我是个运动白痴,总是拖累他,可他却毫不在意,一直说开心就好。
晚上的时候,岛主给我们做了一大桌饭菜,说都是下午才打捞的海鲜,里面就有一份白灼虾。因为我一直吃不了虾,不管怎么做,只要吃虾就会拉肚子,所以那些虾我一口没吃。
反倒是他,对白灼虾爱吃的紧,上来后便连着吃了几只。吃完还和我炫耀:“你不能吃虾真的太可惜了,真的很好吃!”而我则在心里悄悄说:“你喜欢我就都给你吃!”大概那时候才有了喜欢的感觉吧。
晚餐结束后大家就各自准备睡袋和帐篷睡觉了,他在我旁边的帐篷,我甚至听得到他翻转身体响起的尼龙摩擦的声音。一下、两下……然后持续了一个小时。
“这么晚不睡,乱动什么?”我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消息。
“叮~”,手机几乎秒回了信息,“晚上的虾有问题,是河虾,害我过敏了。”
“严重吗?”
“好多了,你呢?”
“听你翻身,睡不着。”
“是我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没事,我喜欢被你打扰。”想了想,又删去了这几个字,重新发了一句话过去“做我男朋友好不?”
这一次,他没有秒回,睡袋也听不到动静。我在等待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刚出帐篷,就看到他守在门口,脸上挤出笑容,把一把菠菜塞进我的手里,然后抓住了我的手,那一刻,我觉得什么花都比不上我手里的那一把菠菜。”
“那后来怎么了?为什么会不合适?”我觉得小狐都主动表白了,男生怎么还会这么不珍惜。
“后来……”小狐突然又换上了悲凉的表情。“我早该知道,像他这样优秀的男生,身边怎么会缺乏女生。只是没想到我和他在一起三年,才发现自己是最大的傻瓜。
一开始和他在一起,我对他手机也没有兴趣,所以也从不主动翻看手机,只是偶尔玩游戏的时候总是有一个人来找他聊天,问他的近况。他回信息也是当着我的面,只说是一个世交的妹妹,比自己低一级,所以世伯托他照顾妹妹,我也就没往心里去。
可是后来慢慢的才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圣诞节的礼物他要买两份,一样的情侣戒指他却有两只男款,微博的好友圈有两个人,就连QQ的亲密度,也有两个99……”
“这可不是一个世交的妹妹了吧?感觉更像是“妹妹”啊!”我咂咂舌,这样的男的还想脚踏两条船。
“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过火,还特意搬出了世伯和他爸的聊天记录给我,确实有提到让他照顾和指点,有这层关系,我也不好说再去吃一个妹妹的醋。
不过如果他只是在网上有这么一个世妹,我还能装作无所谓。可是当我和舍友去买东西,却碰到他和海协的学姐一起走出宾馆的时候,甚至学姐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我说:‘你男朋友真好的时候。’我觉得我仿佛被整个世界愚弄了……”
“也许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一个吃虾过敏却喜欢吃虾,一个吃虾就拉肚子,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道,又怎么能走在一起!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点白灼虾了吧,吃一只,然后记住那个感觉,一辈子,再也不要碰了!”小狐说完这些,脸上的泪痕更重了。
我剥好手里最后一只虾,看着小狐,有一句话想了半天,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纵使看透了爱情的本质,受尽了渣男的欺骗,可是你依然要向往爱情,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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