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彪悍的三姨,这次失手了,败的很惨。
听说,头顶上的刚烫了一周的卷发,被儿媳妇翠竹扯下来了一大把,这还了得!
堂堂户主,怎能咽下这口气?!
她扛着行李袋,踢开儿子冬琅办公室的门,嚎啕着逼儿子给她做主。
儿子冬琅惊慌失措地关了门,差点跪下来求他亲娘:声音能不能小点儿!再小点儿!
三姨梗着脖子撂下一句:你那个媳妇得好好治一治了,否则,没咱一家子的活路。
冬琅好歹是部门的头儿,息事宁人的水平还是有的,再说,老妈是陪着他长大的人,他岂会不懂老娘的那点威风?!
晚上回到家,本想给老婆翠竹一点颜色瞧瞧,可是,当他看到美貌如花的翠竹,脸上有一道深深的指甲抓痕,他愣是将一肚子的怒火化成了屁。
2
三姨低估了儿媳妇翠竹的战斗力,当她用婆婆的婆婆折磨婆婆的方法,给儿媳妇一点颜色瞧瞧,没想到她才使了红黄蓝三个色,儿媳妇就不给她机会了。
绿青靛紫几个色,愣是没有施展开,三姨失落的抓肝挠肺,恨不得一头扎进黄河水里划拉几个来回再上岸。
翠竹打小被父母送武术班里混过八年,想一想,收拾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岂不是跟玩泥巴似的?
何况,后来的后来,翠竹师范体育专业出来的,会怕你个乡下来的老太太?!
如果不是被婆婆欺负极了,翠竹会还手?一个扫堂腿就把老太太撂倒了——扯一把头发,伤不了筋骨,要不了命,就是想让她老人家长点记性,她,翠竹,不是好惹的!
冬琅清楚的知道,老娘不是个省油的灯,老婆也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他只好两头当怂包。
怂,也是爱,爱起来,磕牙,剜肉,扎头皮,血淋淋,黏糊糊。
3
前几年三姨夫去世后,三姨被儿子冬琅接到城里,习惯兴风作浪的她,在只有儿子一个配角的舞台上,再怎么折腾,只是她一个人的狂欢。
自从冬琅结婚后,三姨的生活立刻显出了多姿多彩的一面,她天天琢磨着和媳妇斗,一心琢磨着让媳妇在她面前服服帖帖的,就像当年的她,在婆婆面前一模一样。
80后儿媳妇翠竹,先是忍,再是忍,后来忍无可忍还是忍了N次后的某一天,婆婆的魔爪冷不丁地在她精致的脸上刨了一道口子后,翠竹的童子功被激活了,她反手就是那么轻轻一抓,左右那么轻轻一拽,三姨的头皮立刻开了花一般,与此同时,三姨发出掀翻房顶的狼嚎。
三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娇弱的儿媳妇居然有武功!就来了两下,她已经被儿媳妇的身手给折服了!
以后,她这个当婆婆的还怎么在这个家当皇太后?
三姨一想到未来的日子,她得夹着尾巴做人了,憋屈从领口溢出来。
不行,得找儿子当救兵,不相信他不管,三姨在城里听到过这样一句洋话,悦耳的很:媳妇如衣服,破了,旧了,扔一边再买新的,娘是命,没了娘等于没了命。
三姨背着行李包,做出一副被儿媳妇赶走的假象,来到了儿子的单位。
翠竹不为所动,戴了个口罩,哼着小曲扬长而去,至于婆婆爱咋咋,反正,她豁出去了!
翠竹去哪里呢?
当然是医院啊,爱美的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脸成了重灾区?
4
三姨在儿子那里,并没有讨到便宜,一气之下回到了乡下。
起初,儿子冬琅慌了几天,渐渐的,好像也习惯了。
儿媳妇翠竹,心里是巴不得这个婆婆滚得远远的,碍于自己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并没有将内心的那点歹毒表现出来。
所以,当男人冬琅用商量的口气说要去乡下把老妈接回来,她假惺惺地说:等妈气消了,我亲自去接。
冬琅听老婆这么说,自然高兴啊,但是,他哪里知道,老婆的真心话是:爱接不接,关我屁事!
乡下的三姨天天盼着儿媳妇来给她投降,天天盘算着儿媳妇投降时候,她该用什么样的法子搬回败了的这一句局。
她白天想,晚上想,想得走火入魔,法子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里演电影似的没消停过,而翠竹并没有如她所愿来乡下给她承认错误,她失落极了。
失落的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没有硝烟的日子太不好玩儿了,三姨的孤独加重,她报仇雪恨的理想也越来越强烈。
既然儿媳妇不上钩,那就找别人,正在三姨百无聊赖,闲得抓耳挠腮的时候,三姨遇到了和她同台演戏的人。
顿时,她跟中了大奖似的,满面春风,心里的那个丰收,啪啦啦地就堆过来了,让她越来越贪恋晚年生活的精彩。
戏是好戏,有三姨当主角,自然好看的很——但,明眼人,咋就这么讨厌三姨呢?
嗯,可见,这个三姨,真的是一点都不简单。
5
邻居家从省外娶来个俊俏的儿媳妇,好巧啊,新媳妇儿是三姨表妹的小姑子的亲闺女,名叫芳儿。
三姨从送亲队伍里,一把将表妹拽出来,揽入怀中,表妹又惊又喜,眼泪汪汪的。
俩姑表姐妹十几年没聚过了,话匣子打开,说了三天三夜,表妹离开的时候,委托三姨对她小姑子家的闺女多照应一点。
三姨满口答应。
从此,三姨有事儿干了——新媳妇芳儿来了一个月,就听说曾经当货郎的公公,在外面有个相好的;听说自己的婆婆曾经被公公打得瘫在床上三个月;听说大姑姐两口子离婚五年了,却把孩子放在娘家养着;还听说婆婆离家出走了有一年多,公公不管,是自己的男人找回来的……等等等等。
一个月后,芳儿看见公公,心里就隔应的不行了,厌恶感爆棚,时不时腹诽:老不正经的家伙,看着衣冠楚楚的,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看见婆婆,芳儿心里疑问不断:你咋那么傻呢,干嘛不和那个糟老头子离婚?
看见大姑姐的娃,芳儿心疼不已,暗自问苍天:遭的什么孽啊?这么小的孩子,爹娘怎么狠下心不要这个娃呢?
想到自己,芳儿也会难过,心里五味杂陈,原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实际上嫁给了大于爱情乱哄哄。
芳儿突然怀疑自己的选择,甚至于,产生了从这个家逃离的念头。
芳儿的风吹草动,三姨都看在眼里,老太太高兴啊,心说:以后可有大戏看了!
6
这几年,呆在城里,邻居们都不来往,憋屈坏了!
小区里的老太太凑一起嚼舌根,仅仅限于嚼,嚼完了,各回各家,后续发展,溅不起一点火星子,就是想围观,连人家的单元门都进不去,这样的戏一点都不好看。
还是乡下好,谁家有故事,赶紧围观,坐在小板凳上看得津津有味——连电视剧都不用看了,适时,还可以煽风点火,好戏天天有!
三姨喜欢这样的生活,沸腾,热闹,鸡飞狗上墙,尤其听到谁家鸡犬不宁,她就觉得这才是生活。
正当三姨沉浸在私藏的喜悦里,快乐的神采飞扬时,却被芳儿的老公金豆找上门好一顿的讨伐:三姨,我家的那些闲话,有的没的,你跟芳儿说什么说,你这个做长辈的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嘴?!
还没等三姨反应过来,金豆摔门而去。
三姨缓过神后,恼羞成怒,这辈子,她哪受得了这样的屈辱,金豆来找她的时候,她正陷在沙发里,此刻,从沙发上弹起来了,龙卷风似的翻了一个跟头就到了金豆家。
金豆家大门锁着,门口多出来的一条好大的狼狗凶狠地朝她狂吠。
三姨怕狗,退了几十米后,一只手扶着路旁的大树,一只手指桑骂槐地嚎啕了一番,惹得村子里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怎么回事,几个民警拨拉开人群,不容分说,就将三姨带走了。
7
三姨这个事儿,说大还蛮大的,听金豆说,芳儿向他提出了离婚,说什么在这样的家庭生活下去,她会疯的。
芳儿的公公黑着脸,指着三姨的鼻子,当着警察的面,吼她:要不是看在你那个死了的男人的面子上,我一刀戳了你!
三姨挑衅地仰着头,叫嚣:干不要脸的事儿,还怕人说?来啊,拿刀戳我!
芳儿的公公,冷冷地瞥了一眼三姨,来了一句:懒得和你计较,你家冬琅的脸,让你丢尽了!!!
提到冬琅,三姨脸都白了,这个儿子八成不认她了!
来乡下半年了,儿子不闻不问,都不曾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想到此,三姨顿时矮了半截子。
今天该如何收场呢,三姨考虑到这一茬,心乱了,不淡定了,这么大岁数了,第一次被耗到了派出所,磕碜不?这事儿整的!
以前,三姨东家长西家短的,没少当长舌妇,即便,她就是把别人家的后院点着了,也有老伴出面给她灭火,如今,老伴死了,儿子又不管她,她怎么办呢?
三姨要愁死在派出所了,想到就这么死了,她心里怵得很,不甘心得很,气恼得很,憋闷得很,没脸得很!
8
三姨正盘算着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太亏了,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一想到,自己死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在跟前,伤心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警察以为三姨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是意识到自己错了,是改过自新的态度,当下就对这个奶奶动了恻隐之心,抓紧给予了肯定: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就很好,以后多加注意,处理好邻里关系。
三姨忽地抬头,粗暴地冲二十出头的小警察飚出脏话:注意个屁!
“屁”字落地,三姨的唾沫星子溅了小警察一脸,把小警察气得呀,口里叨叨着“这个老太太没治了”一头扎进洗手间洗脸去了。
三姨的这口神唾沫飞出来,惹得旁边的两个警察差点绷不住要笑出来了。
三姨的眼睛追随小警察而去,突然,她的眼睛发亮,她分明看见冬琅两口子一前一后从外面走进来。
冬琅两口子并不看她,而是方向一拐,去了里间,后来,几个警察围着冬琅说着什么,再后来,听一个警察对三姨说:老太太,跟你儿子回去吧!
老太太深一脚浅一脚的,机械地跟在儿子儿媳的后面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整个人懵懵的。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她回到了城里,进了家门,发现里面除了她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满满当当,再没有别的。
三姨正纳闷呢,冬琅说:妈,这个房子就留给你一个人住,我和翠竹搬顶楼上去了,咱分开住,大家都方便,有啥事你说一声我们就过来了。
翠竹也来了句:如果你实在觉得孤独的话,我们还是支持你再找一个老伴儿的。
说完,小两口借口手头忙,就走了。
三姨心大,懒得理会他们,她熟门熟路地进卫生间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又去厨房给自己做了几道菜,打开电视的戏曲频道,一边津津有味地吃饭,一边津津有味地听戏。
一切的一切,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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