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同学的母亲去世了。消息迅速在同学群中传开,正好有一位同学在上海出差,可以代表同学们前去慰问。
我与这位同学在校时,算关系比较亲密的,现在上海某大学任教,教外语,非常优秀。她的母亲也是我们熟悉的,因为我们的父辈都是同一军工企业的职工,他们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有文化和技术的工人,而我们就是生于该厂、长于该厂的第二代。
建国以后,国家在全国范围兴建了不少军工厂,叫“三线厂”,制造枪炮弹药。为了隐蔽,这些工厂一般都设在偏僻的山区,厂名均以数字编号。我们厂的编号是655,生产大弹和小弹。职工有1000多人,加上家属孩子,约3000人左右。
厂内范围一般都很大,分厂区和生活区两大区域,这两大区域通常有较远的距离。厂内文化、体育、娱乐、生活什么设施都有,有自己的医院、学校、幼儿园、食堂、图书馆、电影院、招待所、邮局、银行、商场、菜市场、球场,还有自己的乐队、车队、球队,一个企业和一个小城市一般。
为职工的孩子设立的子弟学校从小学到高中,一应俱全。教学质量不差,80年代,我们厂学校还出了一名考到清华的学子,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师资力量培养的。从那以后,很多周边地区的孩子都想办法转学到我厂。
我们从小是在独特的军工企业的氛围中长大的。小时候玩的玩具都很酷——子弹壳,大弹壳和小弹壳混在一块儿搭积木玩。很多同学都有在木箱里长大的经历,忙碌的父母没时间照看,就孩子放在原本用来装子弹的木箱里。木箱很结实,还不大会走的孩子站着正好能比箱子高出半个小脑袋。箱子里是一个安全的小乐园,父母放些玩具、食物,就可以玩上小半天。
还有做子弹的边角余料也能利用,家家户户用来围菜园子,或者搭柴棚——那时父辈们喜欢在房外另外搭建一个柴棚用作厨房和养鸡鸭。那时的生活是亦工亦农的,充满田园风味。父母们白天在机床旁紧张工作,下班回到家则做饭洗衣、伺弄菜园、赶鸡鸭回笼。
我们也是被父母赶回家的。从小我们就喜欢漫山遍野地疯跑,在小溪、稻田里留连忘返。直到暮色渐生,父母呼唤的声音响起,才恋恋不舍蹦蹦跳跳地跑回家,书包在屁股上一颠一颠,手上还拿着一根狗尾巴草乱挥。
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不仅这们这一代是伙伴、同学,我们的父辈也是同事、朋友。工作之余常常相互走动,今天你到我家吃一顿,明天我到你家聚一聚。爸爸们交杯换盏、吞云吐雾谈国家大事,妈妈们织着毛衣活轻声细语聊家常,孩子们则在一边快乐嬉戏。这是两代人情份的凝结。
所以,作为军工企业的第二代,我们之间的同学情与众不同,共同的记忆太多太多,这是我们生命中珍贵的财富。
这位同学的母亲,我也是熟知的。她在厂医院工作,皮肤白晳,身材高挑,说话声音脆脆的,对我们这些孩子很亲切。
后来我离开了工厂,离开了家乡,同学们也都各自分散,在不同的城市谋求发展,彼此很多年不见。三年前,我们同学聚会,相约再去原厂旧址一游。这位同学特意在微信给我留言,希望我能去,见上一面。但我有事没能前往。与她分别,应该有30多年了。而今又闻听她的母亲故去,心中涌起阵阵感伤。不由想起前不久曾看见的一句话:很多人的最后一面,你已经见完了。
时光无情,生命短促。所有的相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缘份,珍藏!珍惜!珍重!愿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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