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跟着父亲，他们俩一前一后，来到了爷爷的院落。已是深秋，院落里落了一层黄叶，走上去咯吱咯吱作响，非常有节奏。
要是女孩还小个几岁，听到这个声音，肯定会跳起来，会在院子里走过来走过去，头上的蝴蝶结在她头上飞舞，一同快乐。
可是现在，女孩没兴趣。她总是与父亲隔着一段距离，就连一起走路，也隔着一步、两步、三步……不知道多少步。
今天是父亲带着她来爷爷家，是把她安置在爷爷家，然后离开她更远的步子。大概一万步，这是女孩能想到的最远的距离。
到了爷爷屋子里，爷爷正在厨房忙活给她做好吃。这个世界上爷爷对她最好，爷爷陪她玩，给她做饭，给她讲故事，带她爬上屋顶数星星，带她去遥远的地方看大海，……
屋子里飘着排骨汤和红烧鱼的香味，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这是女孩最喜欢吃的菜。可是现在她一点胃口都没有，因为她的爸爸又要远行，再一次把她扔在爷爷家。
她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远行，为什么不带着她远行。她觉得父亲非常讨厌她，是因为她表现不乖，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做错了？父亲不告诉，女孩也不问，她，懒得问，她害怕知道不满意的答案。
女孩心不在焉地吃着，有时出神，把饭一粒一粒送到嘴里；而父亲则风卷残云般把饭菜吃完了，只剩下些骨头。
父亲要远行，吃完饭，得走了。起身，送父亲出去，到屋外，下起了零零星星的雨，地面有点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女孩在台阶上站定了，不想送父亲出去，爷爷也跟着站定，目送着。
女孩看着父亲的背影，隔着雨帘，看不清。此刻，女孩的心有些许隐隐作痛，下意识地摸了摸心口。
女孩的心被雨水淋湿了，冰冷了，然后，发霉了。
看着父亲模糊的背影出了院墙，向左拐了，不知道他要去何方。
爷爷拉着女孩的手，回到屋里。屋里的菜香味渐淡，父亲的男子汉的气味也渐渐散去，只留下寒气和一颗潮湿的心。
后来，女孩渐渐长大了，懂事了，才慢慢知道：她的父亲有了一个新家，有了一个小儿子，或许不会再理她。
女孩知道：父亲有了一个新家，这儿无论是有爷爷还是有她，已不在乎了；母亲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美丽的洞庭湖水，也留不住她的父亲，北京那么大，有没有她的空间？她问自己：难道我成了多余的了吗？
所以，女孩不再盼着早晨醒来，她的父亲站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也不再幻想在夜里睡觉前，有父亲拿出她朝思暮想的芭比娃娃给她；也没有心思去想什么时候父亲能带她去趟海边，看看海鸥与军舰，也看看潮起潮落。这些已离她远去。
女孩不再幻想，而是拼命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状况，也要让爷爷过上好日子。
那个炎热的夏天，女孩收到了一份漂亮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她做到了，改变自己的命运，也给了爷爷一份安心。
读书，然后工作，女孩一路顺风顺水，那颗曾经潮湿的心也被自己的努力所带来的成就烘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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