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读完张五毛的一篇叙事性散文,里面有趣生动得描绘了这位80后作家的挨揍经历,于是,我不禁看了看身上的几处伤疤,开始回想起那些“被教做人”的故事。
我身上几处明显的伤疤,除了一些是在部队训练时留下的外,其他的都是我自己顽皮弄伤的,因为无论我如何作孽,家里长辈都未曾对我下过留疤的狠手,一般都是打肉不打皮、打背不打脸,关于这些打孩子的技巧,我妈完全可以出一本“揍熊孩子指南”。
小时候,我就是一只猴子:爬树的速度全村第一,村里能爬的树我几乎都爬了个遍,以至于膝盖上都磨出了茧子,所以那时候一天不爬树我就觉得浑身难受,而让我印象深刻从此告别这个“极限项目”的一次挑战,是一棵将近十来米高的树,我已经记不清那具体是什么品种的树了,不过却好爬得诱人,树干挺拔直溜、树皮也不是很粗糙,最要命的是顶处的树杈上还有一窝叽叽喳喳的小鸟,你说这两种诱惑加在一起,让我如何自控?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爬上去看看风景,顺带弄只鸟下来当宠物。但要完成这个念头,就得先消除被抓住毒打的顾虑,当时我妈正在不远处的屋里打牌,只要出来瞅一眼就能看到我要爬的这棵树,所以,为确保这项艰苦伟大的事业取得成功,我许诺发小一只小鸟让他帮我望风,兴许是这家伙嫉妒我爬树的本事,我刚爬上树梢就听见这家伙在底下鬼喊鬼叫:快来看呀,黄浩(我的小名)挂在树上下不来了!我攀在树上又气又慌,看了看地面,六七米的高度让我没有勇气一下子滑下去,我只能紧紧的抱着树干慢慢往下爬,心里一边计划着挨打时的说辞,一边想着日后如何报复那个不知好歹的叛徒,当我妈看见我像电线工人一样攀在树上时,我几乎能从她一字一句的叫唤里听到哀乐的前奏,以往碰见这种情况,我都会立马跪到家里的神龛前,以争取在我妈找到趁手的家伙前获得减刑的机会,可眼下不是卖巧的时候,我得先确保自己四肢健全的从树上下来,然后再接受审判,我记得那天的黄昏,夕阳很美,那是我第一次躺在地上看日落,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真有人会往别人的伤口上抹盐——并且还是自己的孩子!
不过家里的棍棒教育并未将我混世魔王一样的天性给整治好,我为此付出过两次左骨折的代价,后来在我妈的精心喂养下,我小学到初中都成了爬不上墙的小胖子,不过我倒是个挺专一的小胖子,进入高中后,我先是以惊人的速度减肥,然后开始重操旧业,因为不减肥的话,我无法从男寝的窗户洞里翻出去,更别说爬上学校的围墙了,我们一般都是以团伙的形式进行这项活动,等班主任查完寝,我们便跑到二楼的洗浴间,将黏在防盗窗中间的那根铁条取下来,一个接一个的翻出去,然后趁着夜色从食堂那边的围墙跳出去,当时也有好几个点可供选择,胆大的后半夜直接翻学校大门,图省事的直接翻寝室楼旁边的围墙,最安全保守的便是食堂那边的据点,不过有时候也会碰到值班钓鱼的老师,这时候就得考验你的腿脚速度了,只要你能跑得过小电驴,你就不会像我一样被抓起来,然后第二天晚自习叫到班主任办公室去遭受严刑拷打,我当时的班主任是个特别高的中年男人,传言是我们学校男老师中最帅、最有才华的一位,但我却不以为然,起码我就在他的课上指出了他几处教学错误,但要说打人的手法,根据我的亲身体验来看,他确实排得上号,一鞭子下去,干净利落、力道十足,小腿上血痕立现,如火烧般的疼痛感直接上头,哪怕是提前穿了条厚裤子也无济于事,不仅如此,这位足智多谋的班主任还懂得用计谋拆分我们的团伙,他知道我们不会出卖自己的骑墙兄弟,索性也不问,叫下一个受刑者过来后,他会把上一个可怜的家伙说成“背信弃义”的叛徒,“你们昨晚几点几分从哪儿翻出去的,×××已经全部交代了,你是打左腿还是右腿?”这么简短一句话,轻则弄得两个狐朋狗友之间老死不相往来,重则引起一个团伙内讧、甚至大打出手,好在大家都知道我的为人,我也经常趴墙根听他的审讯说辞,发现他的诛心计策后,我便给他取了个十分有分量的称号——“B哥”,能装能演、实至名归,由于形容的过于真实贴切,他的这个称号甚至广为流传、沿用至今,从部队退役后,我还回去看过一眼曾经飞檐走壁的地方,男寝楼的防盗窗已经焊死、各个据点的围墙也都被加高,哪怕以我退役军人的身手也翻不出去、爬不进来了。
从高二参军,一直到如今退役六年,我都没再挨过揍、受过骂,也许是父母与身边的人都变得宽容大度,也许是我变得安静沉稳,或者是随着年龄增长,我已经失去了被关注教育的资格,毕竟,我再也爬不上一棵十来米高的树、再也翻不上一堵关押青春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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