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大名叫杨富贵,杨清川是老杨的亲弟弟,哥俩是一个爹妈生的,可是弟弟的名字大方好听,他的名字却土得掉渣。
老杨逢人便说不要叫他大名,都是因为生他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才在他的名字里寄托关于财富的希冀,所以认识的人都叫他老杨。
杨家兄弟父母早亡,生杨清川的时候杨母难产过世了,杨父一边独自抚养两个孩子,一边经营着他和亡妻从白手起家到蒸蒸日上的公司。
杨清川七岁的时候,杨父投资失败,公司资不抵债宣告破产,债主找上门来的时候老杨把杨清川紧紧搂着怀里,然后眼睁睁看着杨父从十二楼跳了下去。
那时候老杨二十岁,还在读大二。
公司盈利的时候,一众叔叔伯伯表面功夫做得很足,都虎视眈眈地想要分一杯羹,如今公司没有了,只剩下一个没有任何油水可捞的七岁小孩子,自然是作鸟兽散。
也有一个姨母看他们兄弟俩可怜想收养杨清川,老杨牵着弟弟的手,给姨母鞠了一躬谢谢她的好意,然后拒绝了她。
“从今以后,我的弟弟我来养。”
老杨年轻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大二辍了学四处求职,去饭店端盘子两个小时挣十五块钱,然后给杨清川买两板AD钙奶,剩下的钱买几个馒头,一瓶矿泉水就可以对付一天。
一开始杨清川的学费是以前杨父在的时候交的,房子法院还没收回去,所以还不至于露宿街头。
可是日子总要往前过,房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收走,杨清川的学费,两个人的吃穿用度都落在了老杨身上。
杨父可以用一死来逃避所有事情,老杨不行,他的人生刚开始,他不敢死,也不能抛下弟弟。
老杨并没有多大出息,他执拗又倔强,学不会商场里那些商人的圆滑,而且富裕的日子过得太久,也吃不了多少苦,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抱着天无绝人之路的侥幸想法。
生活没给老杨太多的反应时间,房子抵了出去,连同值点钱的家具全都贴上了封条,老杨只带了几件两个人的衣服和弟弟的书包,用身上所有的钱租了一间地下室。
好在杨清川住的是寄宿制学校,不用跟着老杨吃太多苦。
那段时间老杨总是躺在床上望着斑驳的天花板发呆,他想起来当年公司里那个叫沈星河的女经理,每次见了他都会甜甜地笑,她比自己大了五六岁,她称呼老杨弟弟。
那时候公司传闻说沈星河是杨父的情人,而杨父却时不时暗示要把老杨和沈星河撮合在一起。
沈星河是个十足的美人,业务能力又很强,后来公司出了事,听说是她卷走了一笔钱,逃到别的城市去了。
老杨想到这里甩了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是挣钱,他过什么样的生活都没关系,不能让弟弟吃苦。
既然别的地方那么多要求,那就老老实实靠力气挣钱吧,老杨决定跟着之前父亲手下的一个包工头去工地。
让老王没想到的是,他在工地上又遇到了沈星河。
只是那时候沈星河已经成了一个建筑公司老板的妻子,老杨为了能跟沈星河现在同样的高度,没命地表现自己,暗地里学习了建筑方面的知识,一步一步地在建筑行业里小有名气。
十几年之后,杨清川大学毕业,进了自家的公司。
其实杨父过世之后,沈星河暗地里又把杨氏企业归拢打理了一番,遇到老杨自然是要物归原主,代价就是她和老杨掌握的股份一样多。
毕竟是杨氏的继承人,风波过去了名声还在,加上老杨如今的能力,不难把公司经营得像之前那样。
杨清川入职那天,老杨包了一个包厢宴请几个老朋友,嘱咐他们提拔提拔他这个弟弟。
沈星河见了杨清川第一眼,盯着他看了很久,坐在她旁边的老杨搂住她的肩膀,戏谑地问:“咋了,看见帅哥把你的魂儿都勾走了?”
沈星河微不可闻地笑笑,闻见老杨身上的烟味和酒味皱了皱眉,她跟了老杨四五年了,这个男人仍然没有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又过了几年,杨清川的位置越来越高,直至成为公司的二把手,老杨年纪大了,公司里的事很大一部分交给了杨清川去管,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留连各种风月场合,寻欢作乐。
杨清川二十七岁那年,偶然遇见一个叫疏雨的女孩子,长得很美,杨清川对她一见钟情,在对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疏雨是金融专业的高材生,婚后帮杨清川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老杨和杨清川乐得自在,便结伴当了甩手掌柜,一同出去找乐子。
老杨和沈星河一直不清不楚,沈星河对老杨大概是有真感情在,多年守在这个男人身边,忍受着周围人的指点。
杨清川有时候看不下去也会劝老杨,沈星河人不错,这么多年一直对你情深义重,也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老杨缄默一笑,便按下不提。
疏雨生日那天,老杨带着沈星河去给弟妹过生日,加上几个叔侄,人坐满了整个包厢。开席前老杨匆匆忙忙把杨清川叫到一边,问他蛋糕买了没有,杨清川这才想起来没给妻子买蛋糕呢,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跑。
老杨朝疏雨望了一眼,后者冲他点了点头。
众人等了很久,迟迟不见杨清川回来,这时候老杨接了个电话,脸上的表情几秒之内失了神,旁边人都急切地想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
挂了电话老杨一边往外跑一边喊着:“清川出事了!”
沈星河和疏雨连忙跟了上去,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
杨清川死了。
警方给出的鉴定报告是他驾驶的车子因为没有按时检修,刹车踏板失灵,在一个拐弯处撞上了迎面驶来的大货车。
葬礼结束后沈星河躲在房间里哭得狼狈,老杨过去拍拍她的肩,被她一把打掉,老杨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沈星河突然抓住老杨的胳膊,“你全都知道了对不对?我没想到你这么狠毒,杨清川还不到三十岁!”
“杨清川?沈清川吧!”
沈星河怔了一下,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你,我妈也不会难产死了!我的亲弟弟早就死了!这个杨清川,是你的亲生儿子吧?我辛辛苦苦养他那么多年,那时候你在哪儿?”
老杨崩溃地抓着沈星河的头发,跟她扭打在一起,他不是没有爱过她,二十岁那年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可是她心里只有自己的父亲。
再后来,她为父亲生下一个孩子,原本只能跟着她姓沈的私生子,却因为母亲难产,顺理成章上了位,成了他的亲弟弟。
于是他处心积虑,步步为营,让自己的情人疏雨去接近杨清川,然后再在沈星河的眼皮底下,除掉他。
他知道,沈星河守着自己的这些年里,只是为了能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的孩子,而他,不过是让沈星河留在自己儿子身边的一个理由。
又过了几个月,老杨有一天晚上一个人闷在家里喝酒,醉的神志不清的时候他看见沈星河突然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刀。
老杨笑了笑,说,星河,你来啦。
刀子正对着他的胸口捅了下去,老杨闭了闭眼,眼前浮现出来杨清川小时候,踮着脚尖递给自己一瓶AD钙奶。
那时候他七岁,软软糯糯地对自己说,“哥哥,你喝,可甜了。”
老杨用了最后一点力气,听见自己说,清川,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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