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那一缕炊烟

作者: 莎子沙沙 | 来源:发表于2018-06-27 00:15 被阅读117次

    小区楼下开了一家早餐店,每天早上店门口就会摆出一个半人高的蒸机,几个圆圆的蒸汽孔不断地冒着热乎乎的蒸汽,店员把一个个圆圆的竹制蒸笼层层叠着往气孔上放,被堵住的蒸汽透过层层蒸笼、面皮、肉馅再次欢腾地涌出来,诱引着楼上住户和每一个过路人放空了整夜的胃。在我的老家也有这么一家小笼包店,只不过我们家乡话不叫它小笼包,而是"蒸笼包"——相当形象地概括了这道小吃的制作和外观。

    蒸笼包店开在县城大桥的桥头,说是店,其实就是倚着居民的瓦顶楼用铁皮和旧砖搭出了不到两平米的地儿,一张横桌子一摆,林化厂废弃的圆形铁皮桶改造的蒸炉子一烧起来,小作坊就只剩下能容一个人走动的空间了。店主是一对来自杭州的夫妻,眉眼细长,不会说粤语,卖包子的时候说着一口软绵绵的普通话,每次路过都只见他们在作坊里弓着背搓包子的身影,客人来了把蒸笼一开,白白的蒸汽总是模糊了他们那张被面粉装饰着的脸。

    小店开在几个学校学生的必经之路,而且包子分量足、馅料新鲜,加上夫妻俩都是和蔼勤劳的人,每天生意都很好,从早到晚,铁皮顶篷那简易烟囱总是冒着白白的炊烟。从我记事以来蒸笼包店就一直热气腾腾地开着,小学的时候是路过蒸笼包店右转走去上学,中学就是骑着车左转而过了。方向不同,但我那被蒸笼包的香味吸引的胃却十几年不曾变过,隔三岔五地就跟妈妈说不吃家里的早餐,揣着早餐钱出门去买蒸笼包。

    到了包子店,一本正经地操起别扭的"广普"说:"老板,我要一笼包子。""好!来了!"作坊里的男人马上应声而出,麻利地抽出一笼包子,抖开塑料袋装进去,打了个结递给我,沾着面粉的嘴唇笑着说:"来,您的包子,拿好了!"我生硬地用普通话说:"谢谢!"给了钱赶紧红着脸走开了。

    年少的我为自己别扭的普通话而脸红,却总是固执地认为是被包子的蒸汽给热的。

    一笼包子十个,圆圆胖胖地挤在蒸笼里,深色的蒸笼把包子衬托得分外白嫩饱满,刚蒸熟出笼的包子一口咬下去,还能吃出几分香滑的肉汁,翠绿的小葱点缀着粉色的肉馅让人欲罢不能地一口一个吃下去,生怕那难得的汁水会流出来。小学走路上学的时候,经常边走边吃,通常十个包子还没到学校就全部到了胃里了。也许我爱吃面食的胃就是被这家蒸笼包店给养出来的。

    后来上了高中我们家搬了个地方,买蒸笼包变得不太顺路了,还好隔壁班的好友大义地答应有时间就帮我买回来作早餐。对于每天踩点上学的她,"有时间"是相当难得的,也只有在她偶尔提前了一两分钟出门的时候,才会来得及刹住自行车在蒸笼包店停留十几秒买到包子。当然了,我得提前把零钱给她,这样才不用浪费时间找零。我的位置正好在走廊窗户边上,于是在她帮我买了包子的早上,上课铃初响起,我刚把早读的课本摊开,一袋带着热气的包子就会从窗外甩进来砸在书上,待我抬起头来向窗外看去,好友早就不见了人影。

    早读课上,前有科目老师的值班,后有班主任那双躲在窗户外面侦探一样的眼睛,顶风作案地混在一片面条肠粉油炸鬼的味道中,一手拿高书本,一手低头把一个个包子囫囵塞进嘴里,再佯装牙疼捂着嘴巴含糊不清地跟读。其实我们的小伎俩老师们怎么会看不出?只是都不忍心看着早起的孩子饿肚子念书,无伤大雅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同学和老师的情谊,总是在年纪大了才懂得不易。

    如今那家蒸笼包子店因为桥头旧民居拆迁,搬到了对面的正经商铺里。店面依然非常简单,操作间两人一炉一桌,旁边多放了几张桌椅给客人堂食,除了包子还兼卖豆浆。

    我自从毕业工作后就很少回去了,但每次回去必去买一笼包子吃。有一年回去吃包子,跟不是很忙的夫妻俩攀谈,夫妻俩还是和蔼如故,聊起来才知道他们已经在县城卖了四十多年的包子了,曾经是外地人的他们也早就在县城里安家定居,一口本地话说得更是地道得与土生土长的我们口音无异。

    反观之,倒是吃着他们做的包子长大的本地人,学会了曾经别扭的普通话,一个个都背井离乡,成了别的城市的外地人。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忆那一缕炊烟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psuvy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