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霆冁然而笑,“念修兄说笑了,周某怎敢威胁崇明王嫡子!只是……”
“今晚崇明世子参与拍卖,未能拍得心喜之物,恼羞成怒杀了争夺之人,又为掩人耳目,大开杀戒,血染楼外楼!而本世子恰恰路经此地,携一众甲士阻止了崇明世子,拯救民众于水火之中。”周霆愈说笑容愈灿,“念修兄,你看周某的叙述可真?”
周念修面色突兀泰然,睇眄一眼楼上楼下,笑吟吟道:“霆兄啊霆兄,只些乌合之众,你当真觉得能拿下本世子?”
“呵呵,周某自然有备而来,不劳念修兄操心。”周霆含笑,忽然砰的一声,将掌心的酒杯摔碎在地。
刹那间,楼外楼露天台上的光亮被一团团黑影掩盖,众人仰头望天,只见数十名穿着紫色华丽甲胄的兵士从天而降,皆悬刀配剑,来势汹汹。
周念修脸色一变,“紫云卫!你竟带来了紫云卫!”
周霆仿佛胜券在握,负手淡然一笑,“哈哈哈,周某精心准备的礼物,念修兄可喜欢?”
“你们放肆!”月袍青年身侧,一名侍卫怒目而视,竟然悬刀暴射而出,向那黑袍青年斩去。
二楼看台上,樊云飞面色稍显玩味,银龙长枪一握,向前破空掷去,直指那名侍卫胸膛。
周念修面色微沉,一把玉扇飞出,要挡住那杆银枪,可周围数十位紫云卫岂是吃素的?当即上前十余名甲士,合力挡住了玉扇。
眼看那名侍卫即将被银枪悬钉高楼,突然楼外楼内,传来一个杯盏落桌的声音。
那声音普普通通,可在场甲士的配剑却莫名颤动,发出嗡嗡的剑鸣声,仿佛即将破鞘而出。
疾驰的银枪同样受到一些影响,方向竟偏移了些许,自那侍卫腋下横穿而去,贯入一面墙壁里失去踪迹。而侍卫则被两名紫云甲士击退回去。
周霆脸上的笑容溘然消失,望向当面的回廊深处,沉声问道:“阁下何人?”
一名白袍青年徐徐而来,出现在众人视野里,古波不惊道:“吾名李凡一,乃护国剑神李长生之徒。”
“护国剑神!”周霆瞳孔一缩,脸色剧变。
周念修微微一笑,握住飞回的玉扇轻轻摇曳,“凡一兄。”
白袍青年微微颔首,望着当面众人淡淡道:“紫云世子,今日之事,就此了结吧!”
周霆面色青白变幻,沉默良久才道:“李兄只一句话,就欲让本世子作罢……恐怖不太可能!”
樊云飞招回那杆银枪,深深吸一口气,抱了抱拳道:“云飞,愿一试君剑锋芒!”
“哦?”白袍青年扫视一眼,徐徐摸向腰间佩剑。
一直沉默的林陵忽然开口,“李兄且慢!”
李凡一望向紫衣青年,面色微微有些变化,“林兄……好久不见!”
林陵微微感叹,“人生无常,一两个月光景罢了,你我二人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李兄,林某借剑一用!”林陵微微执礼。
李凡一眸光闪了闪,竟将腰间佩剑直接撂给青年。
林陵把握青剑,稍稍出鞘一观,感叹道:“好剑!此剑配得上李兄天纵英姿!”
李凡一回应道:“师尊亲授,自然非凡。”
林陵微微颔首,又望向那持枪青年道:“兄台,你我恩怨该做个了结了。”
“呵呵,就凭你!”樊云飞嗤笑一声,气势瞬变,宛若一名战无不胜的武神,握着长枪指向那青年横眉冷目道,“快来受死!”
林陵轻轻握住剑柄。
“公子……”青青望着青年,一双柔荑紧紧攥着胸襟。
樊云飞虽然神色轻蔑,但心里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眼睛死死盯着那青年……那青年?
“咦,人呢!”樊云飞视线里,那青年竟没了踪迹。
突然楼外楼中,青剑出鞘的铿锵声响彻云霄,众人只望见,一条白练亮若银河璀璨,直至樊云飞眉前。
一袭紫衣徐徐浮现,樊云飞感到一抹彻骨寒意钻入眉心,哐当一声,那杆银枪滑落掌心。
樊云飞苦涩着脸,有些艰难道:“我……认输!”
林陵青剑回旋,挽于肘间,昂首望向那黑袍青年道:“紫云世子,小生欲带妹妹的魂魄离去,行否?”
周霆脸色彻底难看,“你又是何人?”
林陵淡淡道:“世子当真不识紫衣?”
周霆脸色又变,“儒圣门人!”
林陵将青剑入鞘,甩予那白袍青年,再度执礼道:“多谢李兄了。”
李凡一探出一根食指,微微一点虚空,飞来的青剑顿时止住,自行飞回腰间。
周念修观一眼白袍青年,又望一眼紫衣青年,目光微微闪烁。
林陵纵身凌空,脚尖轻点看台护栏,飘飘落至一楼。
台上红姨跪伏在地,唯唯诺诺不敢抬头。青年步履向前,徐徐来到十个铁笼前。
林陵没管那些个可怜巴巴的目光,轻轻一拍腰间玉佩,只见最里侧铁笼内关着的人儿,空洞的目光稍显一丝波澜。
小女孩涩涩昂首,望向青年默然半晌,才艰难念句,“哥……哥哥……”
林陵眼眸里满满的宠溺,温柔说道:“乖,哥哥带灵儿回家。”
一个银铃声悠悠飘扬,只见那小人儿身上,徐徐飘出一缕魂魄,飞向青年腰间的玉佩。
“养魂玉!”周霆望着那块玉佩,目光有些凝重。
林陵回身,转眼即至青裳佳人面前,莞然而笑,“青青姑娘,事已了结,咱们离开东牟吧!”
青青盈盈行礼,嫣然含笑道:“嗯嗯,无论天涯海角,青青愿伴侍公子左右。”
青青忽然望向台上,注视着跪伏的妇人,清眸隐隐含着泪花,“红姨,青青要离开了,多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来生青青再做牛做马报答您吧……”
红姨抬首,望着青裳倩影喊道:“青青,圣皇的禁锢无人可解,你会死的!”
一行清泪划过面颊,青青向台上执上一礼,微微低头,眼眸里闪现一抹决然道:“公子,咱们上路吧!”
林陵点点头,回望一眼三楼看台,微微执礼道:“念修兄,李兄,天下无不散宴席,小生先行一步了。”
周念修瞧一眼青裳佳人,目光有些复杂道:“林兄,以后若有麻烦,飞鸽一书,周某必至!”
李凡一观一眼腰间佩剑,一如既往的淡然,“林兄,今后若有机会,你我当切磋切磋。”
林陵轻轻颔首,回身步履而去。
“林兄!可需青剑一用?”李凡一问句。
“多谢李兄美意,林某只手足矣!”林陵洒然一笑,与青青合肩而行,没有回头。
周霆望着青年背影,喃喃自语一句,又向当面那袭月袍道:“念修兄,不曾想你我首次交锋,竟然成了一场闹剧,今日周某得罪了,权请念修兄多多包涵。”
周念修摇曳罗扇,“霆兄言重了,各司其主而已。”
周霆赧然一笑,回首唤来一名侍卫,低声吩咐几句。
……
不多时,天蒙蒙亮,东牟南门外的青枫浦上,林陵望着茫无际涯的与君江水,轻轻问道:“青青姑娘,害怕吗?”
青青微微摇头,“公子,青青不怕,青青从未见过东牟外的景色,若能观上一眼,青青虽殆可矣。”
林陵笑而不语,唤来一叶扁舟,带着青裳倩影上了船。
后方的东牟城内,倏然传来一阵飞快的马蹄声。
樊云飞骑马疾来,高喊道:“林兄且留步!”
林陵站在船头回首。
樊云飞抛来一个玉色酒杯,高声又道:“紫云世子说了,‘含光’乃君子剑,当配林兄那般英才!”
林陵接住玉色酒杯,匆匆扫一眼,啼笑皆非道:“兄台当真妙人!请兄台告予世子,这份恩情林某记下了!”
樊云飞悬岸勒马,望着船头青年又道:“林兄保重!”
林陵微微执礼。
青青望一眼河畔人影,俏脸一副茫然道:“公子,青青怎的云里雾里的?方才你与小侯爷和紫云世子尚且剑拔弩张,怎的转眼间像个至交好友一般?竟然把一万两黄金拍的‘含光’赠予公子!”
林陵稍稍摇头,“那些个皇庭贵胄,一个个心思如渊若狱,就没一个简单的。”
青青似懂非懂,转而望向周围的景色,清眸里暗含一抹希翼神色。
晨光熹微,朝阳东渐,与君江的水面染上一层金色光辉。
青青回眸,已然望不见河畔与东牟城。环顾四周宽阔寂寥的水天景色,青青灵秀的眉目间,显露出从未有过的喜悦与兴奋。
风儿徐徐,青青跳到船头轻舞一圈,嫣然笑问:“公子,假若青青追上那缕清风,能和它一样的自由自在吗?”
林陵含笑回应,“心若自在,自然能够御风而行。”
“咦,公子,你瞧!那只鱼长得可真奇怪!”青青一根玉指盈盈指着水面,面若桃花。
林陵很想说那是一只乌龟,可一望见前方滚滚而来的黑色天幕,又笑而不答。
轰隆隆!
一个雪亮的闪电划破天际,江面上卒然风急浪湍,令得那一叶扁舟慌慌张张,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淹没在与君江里。
“来了吗?好快呢……”青青望着黑漆漆的天幕,脸上笑容敛去。
一重又一重的黑色云气淹没朝阳,那刺眼的闪电密密麻麻,宛若一条条银蛇乱舞。
天威浩荡,那股沉重的气势压得青青仿佛喘不上气来。青青玉手死死攥着胸襟,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有害怕,有倔强,有一丝丝的期盼与憧憬……
“别害怕,有我在。”林陵泰然自若,轻轻握住那盏似剑柄的玉色酒杯,面向天穹道,“君子执剑,上可断天命,下能斩佞秽!”
林陵徐徐前行,转眼间竟至半空中,剑指天穹,“而今天命不公,当断之,斩之!”
轰隆隆!
青年的言语仿佛触怒天威,刹那间电舞银蛇,一个雪亮的闪电从天而降。
‘含光’杯口上,隐隐显现一个锋利剑刃,林陵作拔剑状,倏然风起云涌,但见一条银练劈开电光,直入九霄。
“大胆!”云端上乌云翻滚,幻化一个与天齐高的龙形法相,盘踞云雾间,朝青年俯瞰一眼,传来一个威严而冷的声音,“青丘妖狐擅自出境,当临天罚!”
林陵一袭紫袍猎猎,剑指巨龙法相,长发飞扬道:“区区一小龙,竟敢越俎代庖?当斩!”
“放肆!”巨龙法相周围雷鸣阵阵,齐齐向那青年落去。
林陵巍然不惧,再挥剑,又一个剑鸣响彻天地。
锋利的剑气撕裂雷电,先斩巨龙法相,再碎黑色天幕,东牟居民仰头望天,竟然瞧见整个天空被分成两半,久久无法愈合。
“竖子尔敢!”巨龙残存的些许法相,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待本座真身前来,必杀你!”
“你能来再说。”林陵收剑,淡淡说句。
少顷,一缕阳光洒入江面,将整个与君江染成金色。
青青玉立船头,怔怔望着紫衣青年,那双娉娉攥紧的柔荑终归滑落胸膛。
那一日,她的世界里,第一次出现了一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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