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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管生活是一条小溪还是一条大河,我都只是那一片小小的叶子,毫无重量感的存在,随波逐流。”这是中学生诺诺在手账里对自己的描述。
诺诺今年14岁,作家笔下永远花一样的年纪,可她却怎么也找不到绽放的感觉。每每照镜子,镜中那个梳着娃娃头,眼睛不算大,皮肤不算白,跟普罗大众审美中的美女毫无关联的女生就会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绝望中的她此时总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因为这样唇角斜上方就牵出两个深深小梨涡,清淡的眉眼便会平添一份可爱。
对!可爱!这个词无数次地拯救诺诺于悲情之中,一个还算得上可爱的14岁少女,这个定义也还说的过去,诺诺总是能及时地拉住自己急速下滑的情绪。可转念一想,又不对了。《圣经》上说“上帝关上一道门,就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那扇窗呢?上帝关上门之后好像忘记开窗了……这倒也不能怪他老人家,毕竟上帝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那告诉自己窗户在哪儿也可以呀?自己打开它也是一样的!”埋头扫地的诺诺正胡思乱想,一个粉笔头径直砸在她的头上,“哎呦!谁呀?”诺诺直起腰,想找到粉笔头的来源,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班里已陷入了粉笔头的混战中,各色粉笔头拖着美丽的弧线在空中交织穿梭,被打中的同学笑闹着,忙不迭地寻找更多的粉笔头好回击过去。书包、讲台、课桌椅都成了临时掩体,刚刚还秩序井然的教室已一片狼藉。诺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大脑里勉强做出如下判断:“第一,显然自己刚刚只是躺枪,这样的大规模混战自己的确没有资格成为导火索;第二,想要找到击中自己的凶手肯定没戏了,当务之急是赶快把自己藏起来,以免继续被误伤;第三……”还没来得及想到第三,已经有几枚粉笔头呼啸着擦身而过了。诺诺忙猫下腰,躲到离自己最近的课桌后面。
刚刚藏好,只听“哗啦”一声,不远处一个崭新的铅笔盒被撞到地上,漂亮的文具散落一地,一只穿着球鞋的大脚朝着它们就踩了过去。“不要啊……”爱文具如命的诺诺不知哪来的勇气,想都没想就弹起来扑过去,意图抢救那一盒濒临灭绝的文具,可偏偏这时斜刺里又冲出一名男生,恰恰撞到诺诺身上,诺诺身不由已改变了运动方向,头冲着一个桌角就撞了过去,“啊!”耳边响起女生们惊恐的叫声,然后一切归于静止……
“咯咯咯咯”随着一串突兀清脆的笑声,一个扎着丸子头的漂亮女孩出现在讲台上,“这么好看的戏,可惜了,本仙还没看够呢。”说着,她跳下讲台,走到那个穿球鞋的男孩身边,将他的身体向后平移一米,刚好挡在诺诺和桌角中间。“你就应该在这个位置,继续,继续啊……”丸子头女孩冲着静止不动的男孩说完,就抬起手捻动手指,“ 啪”一声脆响,时间仿佛恢复了流动,喧嚣和躁动瞬间又充斥了整个教室。诺诺的身体继续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随着女生们的尖叫,一头撞在了球鞋男生的身上,球鞋男生的身体被狠狠地撞上桌角。“哎呦!”男生捂着被撞到的部位,疼得趴在桌上。诺诺显然有些搞不明状况,但看着疼得龇牙咧嘴的男同学,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跑过去慰问伤员。“哈哈哈哈,居然敢当着本仙的面踩文具,那就必须要付出点代价!”丸子头女孩幸灾乐祸地围着球鞋男生欣赏了一番,然后颇为得意地重新坐回到讲台上,晃荡着两只脚等着继续看大戏。奇怪的是,对于多出这样一个放肆的女生,班里居然没有人在意,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一样。
“嘟嘟~”哨声从走廊里传来,“年级篮球赛要开始了,参赛的同学马上到操场集合!”体育委员大声催促着,同学们立刻蜂拥着涌出了教室。“篮球赛,好玩!”丸子头也跳下讲台,手指再次捻动,便像空气一样消失了。“唉……”诺诺看着瞬间安静下来的教室重重叹了口气,看来值日又要重做了。
篮球场上加油声此起彼伏,红队、蓝队两队男生在一阵高似一阵的声浪中,奔腾跳跃、辗转腾挪,很是好看。丸子头女孩还是晃荡着两条腿坐着,只是这次她坐在了高高的篮球架上。依旧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好像也习惯了这种状况,独自一人看得兴高采烈。
诺诺刚刚摆好桌椅,一个高大干净的男生就推门走进教室。“冷墨!”诺诺的心无端漏跳了一拍,“你怎么过来得这么早,黑板……黑板还没擦干净呢……”每每看到这个男生,诺诺呼吸就会有些不均匀,说话就会有些不顺畅,她也奇怪,为什么每次见到冷墨,都会觉得他周围的空间会无端明亮起来呢,可这种明亮又总会带给她一种压迫感。
“我来先画个草图。”被叫做冷墨的男生冷冷地答。
“哦……也对哈……”诺诺很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汗颜。
冷 墨自顾自地走到教室后面,坐在位子上掏出纸笔。看冷墨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诺诺忙自找台阶,“那……那我先擦黑板。”诺诺拿起板擦奋力挥舞着手臂,可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瞥向一旁坐着的冷墨。冷墨低着头,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被斜斜照进教室的夕阳勾上一层淡淡的金边,因为专注而微微绷紧的唇角,还有在光晕中翕动着的浓密睫毛……诺诺又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她忙调开视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板擦上。
操场上传来一阵阵的加油声,倒趁得教室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让诺诺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诺诺记忆中好像还是第一次和冷墨独处一个空间,虽然有些尴尬,但诺诺的心是喜悦的,因为她能感受到那种欢快的节奏。
黑板已经擦得很干净了,诺诺用手指抹掉最后一丝瑕疵,再次扭头去看冷墨,希望得到他的一点点认可。回过头,诺诺却发现冷墨根本没有注意黑板发生的变化,他在甩手里的水笔。诺诺连忙跑回自己的座位,挑出一支崭新的写乐白幽灵,这支笔可是用自己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才买回来的。还记得看到这支笔的第一眼,诺诺就想到了冷墨,因为他们具有一样的气质,干净、通透、清冷。笔买回来就一直放在文具盒里,诺诺不舍得用,总怕亵渎了它一般。她也常常想到冷墨用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它的样子,安静得让人心安。就这样一愣神的功夫,身后传来另一个女生脆灵灵的声音。“笔没水了?用我的吧。”诺诺的心立刻沉了一沉,她知道刚刚属于自己的美好时光结束了。
不用回头诺诺就知道新进来的女生是千金,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永远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自信。据说她和冷墨从幼儿园起就在一个班,两家住在一个大院又是世交,虽然还算不上青梅竹马,但已被同学们戏称为本校的金童玉女了。冷墨对千金也确实与众不同,据诺诺观察,千金是班里乃至学校唯一一个可以经常得到冷墨微笑的女生,光这一点就让诺诺羡慕不已了。“你怎么回来了?”冷墨问千金,声音中的清冷少了许多。“我忘了带卷子。”千金笑着在冷墨旁的座位坐下。“我陪你写板报吧。”千金顺势拿过冷墨的草稿打量。
“这个家伙,不是说家里有事才让自己帮忙做值日的吗?怎么现在又没事了?”诺诺虽然心中腹诽,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那支白幽灵又放回了文具盒。
“诺诺,值日做好了吗?”千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做好了,刚擦好黑板,可以出板报了。”诺诺转过身,脸上已经下意识地挂上了微笑。“你家里没事了?”虽然经常被千金以各种借口为由要求帮她劳动,诺诺还是有点不甘心。“改时间了。”千金轻描淡写地回答。冷墨听了,抬头看了一眼千金,千金好像有些心虚,不情愿地又补了一句“谢谢你又帮我做一次值日啊。”
“没关系……那个,反正今天轮到我和冷墨一组出板报,总是要留下的。”诺诺听了千金的道歉,倒显得有些不自然。
“要不这样,反正我家里也没事了,我留下帮冷墨出板报吧,你可以早点回家了。”千金热心地提议。
太过分了吧,不仅逃避做值日,现在还要把自己轰走?诺诺心中气愤,可脸上还是挂着微笑。“不用不用,我的工作还是我自己做吧。”
“那行,你愿意待着就待着吧,不过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千金对诺诺的不知趣很不满意。
“冷墨,你怎么选了这篇文章?这是我特别喜欢的,你怎么知道的?”千金显然不想再跟诺诺浪费口舌,她的注意力瞬间就回到了冷墨的身上。
收敛了锋芒的千金是那么的美,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还有一头天生自然卷曲的深棕色长发。她和冷墨并肩坐着,时不时地将身体倾过去指点一下冷墨的草稿,快乐在她脸上跃动。而她身旁的冷墨则一直沉静地听着,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温暖。眼前的两个人沐浴在夕阳中,是那么的和谐、美好。
“唉”诺诺暗叹一口气坐回自己的座位。比起千金,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正自出神,头上突然传来一下轻轻地撞击,又是一枚粉笔头落在诺诺眼前,今天粉笔头也和自己过不去吗?!又是谁呀?!诺诺恨恨地看向粉笔头飞来的方向,不想一张笑脸蓦然撞进视线,向往正在窗外冲诺诺招手。
“做完值日了?陪我去趟小卖部呗?”向往拿球衣抹着脸上的汗,“刚打完一场,热死了。”
“你自己去吧,我还得出板报呢。”诺诺小声支应着。尽管知道自己现在作为一只灯泡的瓦数在直线上升,诺诺还是舍不得离开。
“算了,那我一会儿回来,有作业要问你。”向往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出板报的冷墨,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书包先帮我拿着!”说完手一扬,书包就从窗外飞了进来。
“哎~你怎么什么都用扔的?!”诺诺猝不及防,狼狈起身接住飞来的大书包,再抬头,向往已经从窗口消失了。
“不靠谱。”诺诺不满地嘀咕着。
向往和诺诺是名副其实的发小,从同一条胡同搬进同一个小区,两人也一起从童年走进了少年。向往的父母因常年在外做生意,很多时候都把他寄托在诺诺家里,久而久之,诺诺就像多出来一个哥哥,尽管向往只比她早出生半年。向往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总是对各种不靠谱的事充满了向往,比如向往像姚明一样冲进NBA,虽然他的身高堪堪够到180;比如向往像阿尔斯特朗一样在月球上留下脚印,虽然他的理科成绩永远没出过倒数前三名。不过有一点,诺诺还是很佩服向往的,就是他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乐观,一笑解千愁,向往的笑不仅解了自己的愁,也解了不少诺诺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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