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骄傲散尽的人,成了太湖中蛰伏着的石子,伴着苔藓丛生,被翠绿的小手日夜抚摸。每一处触碰过的地方都缓慢地渗出了白色的水珠,和夏日冰镇玻璃杯上透明的小点点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一
“你啊,老那么说,别人会不会认为我们整天光吃竹鼠去了哦……”
“怎么会,我也有去砍象草、竹子和鸭脚木这些,都是些辛苦事,每天都要做的啦!”
“苏啊,我是在感叹,你没看那些评论吗?”清一面说着,一面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动了电脑屏幕,示意他也过来看看。
“而且哦,我有很多顶相同的帽子,这个颜色又好搭衣服,尺寸合适,质量也还可以。我竟然不知别人会认为我一直戴着同一顶帽子且长期不更换然后长在了脑袋上……”
“这样也好,不会被晒伤也防止中暑。”
苏淡淡然地说道,转而盯着那两只一闪而过的影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去咬鸡了。却过门不入,也不让自己摸两把,顿时心中一怒,抄起扫帚便追了出去。
惹得清从房间里探出头朝他忙喊道:“你的腰不痛吗,天天出去跑风!快回来休息……”
人却已经走远了,因这草垛离居住的地方十分遥远,且周围长满了翠绿而繁茂的芦苇,母鸡们平日里便在里面玩躲迷藏,虽然玩得欢快,碰上雷声雨大,总要争先恐后地往家跑去,那跑得慢的,自然只好委身草垛当中。
约有个把时辰过去,眼看着已经到了竹鼠的午饭时间,他却还不见人影。
清本打算挨到中午,好让他能够躺一会儿,不料被两只小狗给勾了魂又往场地上跑。说了多少劝慰的话,全被那人当作了耳旁微风掠过。自从诊断了症状,自京回乡这一路,他便没有好心情。而当事人却笑得乐呵,左顾右盼又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好玩。
而今天,又是答应出视频的日子。
清想到这里,便按捺不住,自行去先剁碎了几大盆竹片,将这些尽数洒落在每一个槽口。做完这些工作时,刚好迎面撞见他怀抱着东西跑进来。
“我有没有和你讲过,既然不舒服就先躺着休息一下?算啦,即便我和你说上百遍:你要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也不见得听。反正你一病,这一大家子都要完蛋。”
苏疑惑地看了一眼他,连忙笑嘻嘻地扮上一个滑稽脸,神情甚是可爱,并把自己的“战利品”呈了上去。
那黄的是村口那一棵歪脖子梨树结的酸梨,红的是祖屋旁长得一株柰子生的涩柰。只是他这一高兴,手便不自主地抖了起来,有气无力地下垂,硬是提不上一口气,任凭那些黄的红的掉在地上滚作一团向别处溜去。
他本想弯腰捡起来这些好东西,可是自己的脊椎却像烙铁烫着一般生疼,疼得他一个趔趄,没注意便往对面这人的身上摔去。
“这下不好……他又该难过了。”
清搀扶着他起来,两人在仓库里随意找了一条春凳坐着,此时苏的脊椎已经由针扎的滋味换成了锤击,他的眼光装作不经意地瞥向清的脸上,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他,——十分哀痛的神情把他盯住了,他惶惶然间仿佛看见了清暴跳如雷的模样,招牌性的浅笑变作了青筋凸显眼含痛泪——必定是很漂亮的。
“诶,眼不见,心不烦,是吗——我想着要么我出门旅行,去日本、泰国或者马来西亚?”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听着好像是预谋已久的感觉。苏心想:自己留在这也不能干活,不如找个借口出去游玩,说不定外面的奔波对身体有益呢!"
“你想什么呢?”清笑了,从椅子上跳起来,穿着拖鞋来回地走,倏尔又转身对苏发出了一个陈述句:“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二
一个星期以后,夏天已经忙不迭地过去了,转眼又是一个秋。
清接到家里的急电,妹妹生病了!他把这事和苏说过后便启程回了镇上——平时白天两人一起工作,但清照旧住在镇上的老家。
“嘿!你好吗?”苏的手禁不住簌簌地抖动,他好像不能控制自己的手部神经了……但口气依旧是冷静镇定的。妹妹是一个聪明可爱的姑娘,从小就显露出非凡的天分,两岁开始说话,三岁就能学唐诗念宋词,只需教过一遍她便能完完整整地背诵下来。
口齿伶俐,却从不和人争出一个输赢。这样一个孩子,使得大家都很喜欢。
特别是清,对这个妹妹视若珍宝,在苏还未与妹妹见面认识之前就常常听他谈起她,他用了热情而富有爱意的语调把她形容成一个天才般且姿容绝美的美人,既寄托了全家人的希望成为光耀门楣的榜样,又极具教养。
末了,他便常陷入沉沉的哀伤当中,是欢喜过后的失落。
“她身体不好,患了病。”他机械而无力地讲道。
两人刚认识的时候,清便常因为妹妹身体不适而时常奔走。那时的苏心直口快,常不带感情地说:“你也不是医生,回去也起不到作用,反而累得自己一身疲。——唉,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想着离家南下呢,恐怕你就去不了的。”
清的嘴角掠过一丝苦涩,却用明艳而温柔的眼光望着苏,尔后用开玩笑的态度讲:“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一起去外面看看。只是我——我父母年老,妹妹年纪小,还在上中学,我想——可能以后会好一点吧。不能让她和我小时候一样吧。”
他轻声地说,皱着眉头,似乎是想起儿时父母出门务工,自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情景。只是天公不作美,爷爷奶奶也先后去世。父母没有办法,望着家族亲戚众多,却无一人可以托付这一双儿女,只得返乡在家,平日里靠种地和贩卖南杂生活。
想起那时候,清的脸上分明是沮丧又懊恼的,而他却没有出言安慰,心中一片悔恨,悔的是不解人意的自己,恨得是命运弄人,喜欢捉弄生灵的神。
一股酸意直冲他的鼻尖,忍不住眼眶红了,赶忙挂了电话。
昨天已拍了一天视频,两人相约去十几公里之外的山峰中摘野果,爬高爬低不说,偏那山路又不好走,散落在涧坑里的石头上也到处缠了青苔。天气倒是不错,只是林中鸟雀怪叫得响。苏拎着镰刀在前面开路,把周围的芦苇野草奋力地砍倒一些,才看见要摘的那一株果树还在远远地望着他呢。此时正瞥见一丛芦苇枝上架着一个小鸟窝,苏欢跃地跨过去扒开看了一眼,里面躺着两个圆滚滚红润的蛋呢。
“让它们在这吧,我们不要去动,换个方向走咯。”
哪知这换的方向前竟有个小陷阱!
苏连叫了两声“嗳呀!”便眼看着直直的往下摔去。清哪能不吃惊,把摄像机一丢就冲了过去,在普遍的紧张气氛中却听见苏露出半个脑袋往外喊道:“嘿!这谁挖了个坑,挖到一半就走了?”
“没事吗,摔着哪里了吗?”
清看他一脸高兴的样子,真当没有事,再者今天视频还得接着拍——已经拖了三四天了。
震惊过后随即拉着他起来,两人接着前进。
夜凉如水,苏的卧室时不时发出几声惨叫,今晚没有月亮。
“……”
“你哭什么,我这时候虽然躺着动不了,浑身酸痛。但我睡一觉就会好的,我只是累了。你也劳累过吧,就是那种好像都被车子碾过的感觉,又像被好多人一齐挥拳狠揍了一顿使得骨头和血肉错位混在一起,黏黏糊糊,总之不太舒服啦。”
“诶,你用的软件是PR吗?我看了一眼,炫得我眼花,一定很难学吧……”
“没有呢,你说的那个软件我正想学,现在用的是一个比较简单容易的,太复杂了伤脑筋。”
“对不起,今天拍不了,咱们会被人催吗?我最怕人家催我了,也不喜欢别人等我。以前我们不是约了一起南下吗?那天早上真是我一生起得最早的一天了,我前天夜里就把行李都拣好,天蒙蒙亮就跑到了你家里。你父母和妹妹都被我扰得睡不着……”
“你就不能闭上你那张小嘴吗,说个不停,很费力气的。吃点什么吗?”清说完便径直去了厨房,随后捧来一碗香菇肉丁粥。心想:“无论如何,只要好好保持作息和生活习惯,还是可以痊愈的。”却又看到那人撑着身子趴到了电脑面前,见自己回来便讪讪地笑着:“太无聊了嘛,就这么干躺着,人家医生说了,也不能老躺着。行走坐立分配好就可以了。”
清听闻却也不着急,随手抓了一床薄被,只把这人包了个风雨不透,露出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犹记得刚开始被他这么一盯,自己总是脸上红云一片。现在倒是脸皮厚了,面不改心不跳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对面的人好似盯久了眼睛痛,又要开口讲话了。只听到嘟囔道:“一大家子,你指的是我和你,还是那群竹鼠?”
“不,我指的是这只白鼠,我给她取的名字叫:一大家子。四个字是不是好洋气的,一,代表了她的唯一,珍贵。大嘛……你看那体型,多圆润可爱。家里的好儿子,又乖又甜!”他竟破天荒地讲起了俏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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