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服地睡过午觉了。雅闭着眼睛,依旧眼皮沉重。她似乎依旧深陷没睡醒的漩涡里,这漩涡是缓和的,却是有力的,似乎要把她拖入更深的暗处。可她的意识又阻止了这股暗流,她在想深睡和想醒来这两种意识的纠葛中显出了疲惫。
好想就这样在这种温煦的感觉中沉睡,倘能睡得完全没了乏意那该多好。
有时候完全是作茧自缚,有时候又是推波助流。
儿子尚小时,自己应该有理由品尝午睡的甘甜。却为什么要折腾自己呢?儿子四个月大时,自己执意要开小商品店。趁着老妈暑假在家,让她帮着照看儿子,自己去一趟趟进货。正热的天,自己一天就吃个小西瓜,是为了充饥也为了解渴,也确实没有食欲。
自己不想吃饭罢了,儿子却开始天天拉绿稀,这一拉就是近半个月,换了几家诊所才慢慢好转。老妈说是雅这么热的天天天往外跑,受热了,儿子吃了受热的母乳才导致拉稀。雅那段时间空前的减了不少重量。
是因为儿子乖,自己就可以多做些事吗?女儿小时,自己还累得腰痛不已。儿子不会走还好,会走了就总想往外跑,店外车流熙熙,雅自是放心不下。
自己带着那么小的儿子做生意,还要接送上幼儿园的女儿,常常感觉疲累,睡不好觉,雅有时感觉分明是透支自己。老公一直反对她开店,他打算儿子能上幼儿园了,就让雅也出来打工。
雅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睡不好觉就头痛,痛起来就恶心呕吐,加之一不溜神,儿子就蹒跚到路上……自己并不是生活过不下去,为何要这样折腾自己呢?在北京的药店打工,时间是充裕的。因为北京的药店要么是半天班,要么是上一天休一天。自己总是要再找份事做,为什么要把自己挤压得没什么空余时间呢?
是生存的无形隐忧吗?是自己渲染了那无形的恐惧?是自己没有明确的目标?虽然,自幼便表现出对画画、写作的偏好,却终没有为之付出全力。总以为爱好要以充裕的时间和金钱作支持,作为一个平凡的人,是无有勇气在饥寒中投身于爱好的。
自己的一位学音乐的女同学,对音乐是满腔痴爱,也有美好的外形。她总是想办法做生意挣钱,虽然找的男友完全有能力养家。但毕竟得靠自己努力,双方的家庭都不能支持他们什么。这位女同学常对雅说:“我要以商养学,我要赚够一定的钱后再投身音乐中。”那时雅还蛮敬佩她的。多年后,雅在一个商场里看到这位女同学大着肚子在卖衣服,她老公木无表情地坐在一边。雅没有过去打招呼,一股凄凉袭上她的心头。年少时的梦终是越走越远了……
其实现实的生活并无衣食之忧,却为何总觉黑暗处有无形的怪兽正张开了血喷大口狂追而来,我们不堪这种隐忧所迫,也只有绷紧了神经狂奔……
疲累不堪的雅转了小商品店,新买的套房已装修好,对新家的欣喜和入住后悠闲时光的憧憬,让雅心里充满了期待。
雅以为可以安下心看书写东西了,可兰姨带着小孙子的日日造访打破了雅的憧憬,哄兰姨的小孙子比哄自己的儿子累多了,也更没时间了。无奈雅只有把儿子送幼儿园,自己在附近一个画室画画。画画中的雅一坐一天,面对着画布两眼炯炯,心静如水,时光滴滴嗒嗒成一副静美的图画。
这样的日子随着到广州打工便成了美好的记忆。从此,晚睡早起,加班,熬夜便成了雅的日常。午睡是奢梦,既便睡了,也是惊弓之鸟,时钟的箭随时绷紧了弦。
这次的午睡算是深长的了。起来后走到阳台,眼睛适应不了强烈的光线,雅用手遮在额前。这哪里是冬日哦,分明已在春中。阳光大力抚爱着春山绿林,春山绿林反射着金碧辉煌,那绿林中的一泓池塘在树林上空宣示它的存在,那是一层淡淡的蓝烟。
池塘边憩息着那群悠闲的鸭子,上帝给了它们水陆两栖的神功,给了它们遮寒蔽雨的神衣。它们住着天当被地当床的豪宅。若不是人类驯养了它们,象那野鸭、天鹅,游戈于天地间,万水千山纵收眼底,这一生真是闭目无憾了,哪里象碌碌人类,自己给自己制造了无数枷锁……
女儿今日已是第几次给她爸爸打电话了,她爸爸说今晚会到广州。雅伏在栏杆上,让暖暖的阳光抚摸她披散的长发,这种静美的日子弥足珍贵。年马上过完了,这种悠闲的心境以后便是不易常得了。
手机突然传来电话声,正抱着手机的女儿跳下床,向雅喊:“妈妈--,快!爸爸来电话了!”雅接过电话,是老公,要她骑摩托到厂门口接他和儿子。雅迅速梳好头,换上皮鞋走下楼。她刚打响摩托转过车头,便见穿着红袄的老公两手提着袋子走过来。儿子,那个穿着绿格毛衣的儿子正张开双臂向雅奔来,“妈妈--妈妈--”,清脆的声音划破了寂空。
雅放下摩托,任它轰鸣着,向儿子跑去。抱起儿子,亲吻着他的小脸,“儿子,想死妈妈了,我的宝贝!”雅兴奋得不知所措。
“把摩托关了,推过去放好!”老公冲雅嚷道。儿子、老公额头上都是汗,从北向南,衣服随着温度递减。雅边推着车子,边对儿子说:“去找姐姐,姐姐说想死你了!”儿子听后就赶快向前跑去。
雅上了楼,见女儿儿子拥抱着,久别重逢的欢乐绽满了童颜。雅打开电磁炉给老公和儿子烧洗澡水,老公拿出在老家带来的腊肉、腊肠。
晚饭是老公在液化气灶上做的白菜粉条肉,还有煮熟的腊肉腊肠片。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着饭,两个孩子不停地说着笑着。
自老公和儿子走后,雅的门便经常紧闭着,静悄悄的院落寂无人声,唯有早晚保安来喂狗的摩托轰鸣声,在寂静的后院是那样刺耳。
现在,老公和儿子回来了。门,从此后又要大开着,两个孩子的欢叫声又回荡在走廊里。
吃过饭,老公和女儿都问儿子晚上跟谁睡,儿子说:“我要跟妈妈睡。”女儿问儿子:“晚上跟我睡好吗,弟弟?”儿子大力地摇了摇头。这些时日,儿子一直跟他爸爸睡。
儿子和女儿一如往常地在床上蹦着跳着,象喜鹊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雅来到阳台,月亮悬挂在湛蓝的天空,在月亮右侧不远的地方,一个酷似头像形的雪白云彩静静停立在空中,雅急忙返屋拿出手机欲拍照,那头像竟迅速地消失,雅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天父!你来看你的爱子爱女了……”泪花的雾气盈上眼眶……
晚风轻柔地抚摸着雅的脸颊,有鞭炮声稀稀落落地响起,年已近尾声,鞭炮还痴恋着此前热闹的场景,不忍黯然遁去。女儿和儿子在大床上唧唧喳喳地说着话,声音里满溢着别后重逢的喜悦。他们诉说着别后各自的生活,都想把没在一起的生活花絮分享给对方,大概这样他们就会觉得一直没有分开过:你的热闹我的冷清,彼此交汇便成了彼此的共有。
晚风习习,这温润的风让雅有醺醺的感觉,就如春风柔和的手抚摸粼粼的心波……前尘往世氤氲在波面袅袅上升的烟雾中……
时光如梭,也不尽然是岁月蹉跎的感慨。且不说成就了什么,起码这一双可爱的儿女便是此生最大的收获,就是上帝的垂怜,就是上帝莫大的恩惠。
雅的妈妈是四姊妹一个兄弟,雅是三姊妹一兄弟。雅的父母雅的姊妹都很羡慕儿女双全的家庭,可他们的家庭都是迎来一个又一个的女儿后才终于迎来个儿子。这儿子真的是上天的垂怜,否则,会不会还继续生女儿下去?
雅的一个叫婶婶的亲戚有三个女儿,大女儿都出嫁怀孕了,她还不放弃生儿子的心愿。她和女儿几乎同时怀孕,同时生产,生下的都是女儿。两个孩子从小一起玩,一起争东西一起打架。不知她们长大了,是否适应彼此不同的辈份。
雅在北京打工时,隔壁邻居的大儿媳红与雅关系不错。红是个温柔的女孩,圆圆的脸,圆润的身子(那时她已怀孕几个月了),温和的声音。老公跟她很象,一副温敦的模样。两人很恩爱,出入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彼此说话声音里透着甜蜜。
婆婆有点作,有时会对邻居说媳妇不知道干活。雅心想:有什么活儿干呢?也没见婆婆干什么呀,何况媳妇还怀着孕呢。不知媳妇是否知道婆婆有些看不惯她,依旧温和地出入,温和地说话。
红很喜欢和雅说话,从谈话中雅知道她家竟有六姊妹,她是老大。她老妈在家带孩子种地,她老爸在北京摆摊卖水果,也在我们附近租房子住。雅感叹她老爸老妈有本事,竟能养活六个孩子,在独生子女普遍的现代社会,她父母竟然连生六个女儿,只为了要儿子。
红后来回老家生孩子了,据说生个女儿。再后来,雅也搬家了,从此与红断了音讯,但红温和的容貌倒常出现在雅的脑海里……
那时还有个女邻居也快生产了。那女邻居留着齐耳短发,头发染成棕黄色,衬得她白皙的皮肤愈加莹白。她五官清秀,不爱多言,见了雅总是淡淡地笑着打招呼,雅感觉她有一种雅致的风韵。她的屋子也给人简洁雅致的感觉,屋里没有过多的家俱,床头桌上一瓶葱笼的水培植物让整个屋子有了绿意。
那女邻居后来生了个女儿,老公依旧在外地上班,是她老妈来服侍她坐月子的。雅后来才听说,这是她生的第四个女儿,大女儿留给婆婆照看,另两个女儿生下来就送人了。雅后来搬走了,但她毫不怀疑,这位女邻居以后还会生孩子的,直到生个儿子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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