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来源:得到《30天认知训练营·2019》08--共识:不要追求合三观
关于三观,你肯定已经听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三观不合;同时,你肯定也已经看到了,世界上大多数悲剧,就是因为人们一定要合三观所导致的。
大概听过和前半句相同意境的话,而后半句是第一次耳闻,有点被震撼到——表述竟可以这么精辟。于是仔仔细细听后面的内容。
为什么大家都感觉到三观相合难,却又乐此不疲,屡战屡败偏要屡败屡战,欠抽是吗?
原因在于,虽然合三观难,人们是一试就知道,但并不知道为什么难。每个人包括你我在内,都天然觉得自己的三观比较正,而别人的三观不太正。别人的三观不正,是教育的问题、环境的问题、认知水平的问题,总之是社会的问题。只要我教育好你,改变你的环境,提升你的认知水平,不就正过来了吗?
结果就是悲剧再来一轮。
在一部分生活情境中,我的行为方式正有这种倾向,试图要把对方“正”过来。但深感这是一件劳心劳力还未必有效果的事情。
如果只是后天和社会的问题,那么合三观虽难,还可以试一试。如果三观有先天成因,那么合三观难如上青天,虽然不是完全不可能,但绝大多数时候会摔得粉身碎骨。
近几年的经历,正在逐步加深着对“先天成因”的认识,在一次次的挫败中不得不承认它的主导力量,难以抗拒。
在《正义之心》(The Righteous Mind)这本书中,顶尖道德心理学家海德(Jonathan Haidt)描绘了三观形成之路:
第一步,基因打好初稿。
基因造就两类人的不同大脑特性,将他们区分开来,使人们在面对新鲜、变化、多元这类事情时态度不同。一类人感受到快乐,另一类人则感受到危险。前者拥抱改变,后者警惕改变。
这是三观的最初稿。海德认为,以政见来区分的话,左派的大脑是前者,右派的大脑是后者。说到左派右派,这个概念在历史上出现,还真跟对改变的态度直接相关。法国大革命之前,法国国王召开三级会议制定宪法,主张改变的坐左边,主张不变的坐右边,正是左派右派区分的源头。
在我的身边,有倾向于警惕改变的人,因为他们让我显得更倾向于拥抱改变,这应该只是相对的。但单就这一份“相对的”不同倾向,就让共处起来要耗费更多磨合的精力。
第二步,特性引领道路。
当你逐渐长大,虽然你自己不知道三观已被基因打下初稿,但初稿会引领你的道路,自然而然地,与它相近的道路对你有吸引力,走起来也更容易。不同的初稿引领不同的道路,通向不同的人生经历。你选择环境,环境反过来选择你,在你与环境的共同进化中,初稿修改,强化,升级。
原来我们都有一个既定的进化轨道,想要偏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三步,人生叙事。
当你最终成人,走过的道路已经将你带到了社会的不同位置,三观定型。这个过程大致是,青少年发育期你会形成自我意识,也就是哲学里的“我是谁”这个问题。之后,通过你对自己人生叙事的想象,找到了归属感与使命感,融汇成了自我认同,也就是:我是谁,我支持什么,我反对什么。
当我们和自己进化的轨道达成和解,告别了成长的烦恼之后,自身行为方式基本确立。渐渐形成了自己的习惯,习以为常。渐渐自以为是,对与自己不同的行为方式感到诧异。
这三步合起来,先天特性与人生经历相互适应,彼此强化,基因适应环境,环境选择基因,最终水乳交融出你的三观。 改三观,不仅是改看法这么简单,而是改变自我认同,得从灵魂深处爆发革命,摆脱基因的先天塑造,把初稿推倒重来。
感到“诧异”,可以去思考,思考为什么会不同。但最好不要试图改变,因为一般人不会喜欢被推倒重来。
你见过成人改三观的吗?这种人不是完全没有,我就见过一个,可是我见过的人有千千万呢。
再往细里说,海德提出了道德基础假说(Moral Foundation Theory),其最初版本认为人有五种最基本的道德感,分别是:
关爱(care)
公平(fairness)
权威(authority)
忠诚(loyalty)
圣洁(sanctity)
道德基础假说认为这五种道德感都是内置的,来自漫长的人类演化,人皆有之:
关爱来自于人类对婴儿的养育;
公平来自于奖励合作;
忠诚来自于打造和维护合作;
权威(服从)来自于向等级社会的演化;
圣洁,源自人类在疾病和寄生虫丛生世界中,所面临生存挑战,不清洁可能死,所以从追求清洁开始,最后化成了追求圣洁。
关爱、公平、权威、忠诚、圣洁,这五种基础的道德感人人都有,但在每个人那里成分不同,好比五味对应着舌头上的五种味蕾。
味蕾人人都有五种,但每个人的味蕾组合不同,同样的食物在每个人那里产生的味觉就不同。同样的,每个人对关爱、公平、权威、忠诚、圣洁的重视程度也不同。海德认为,左派重视关爱和公平,右派五个都重视但特别重视权威、忠诚和圣洁。
要看一个人真正重视什么还有另一个办法,就是看他愿意牺牲什么。左派为了关爱甚至可以牺牲公平,特别是多劳多得意义上的公平;而右派为了维护其他道德基础,首先选择牺牲关爱。“白左”、“为富不仁”,这些我们常听到的标签、常听到的批控,讲的就是双方在这里针尖对麦芒。
海德自己是左派,他很担心左派在左右派之争中落于下风,因为左派处于先天劣势,他们的话术只包含关爱和公平两套基础道德,而右派有五套。
撇开左右派之争的是非本身,就看这五个词:关爱、公平、权威、忠诚、圣洁,抽象出来看,没有谁对谁错,哪个不是好词儿?哪个不值得毕生去追求?左派没有比右派更对,正如左派也没有比右派更错。说到对错,只能是针对在特定时空特定条件下的特定决定而言,脱离开具体情境和具体决定,没有办法说好坏。
这么深入、细致的分析涨了不少知识。但“政治”还是有点高远,想到我们与父母辈或者其他人的相处中的摩擦,更容易理解。
无论左派右派,应该去改变对方的只是特定决定,使它变得更好,而不应该是去改变对方的三观。假如你认为兼爱天下最重要,或者假如你认为传统价值神圣不容侵犯,无法理解天下人为什么不能都跟你一样认同,于是非要让他们认同,非要他们遵守,这就等于是要强行改变别人的味蕾。
更何况你想改也改变不了。庄子说,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人以群分,群群都以自己为是,以别人为非。想想你与我,难道不是先有是非之心再去找说词?
海德有个很漂亮的隐喻,人兼具理性与感性,好比骑象人与大象,理性是骑象人,感性就是那个大象,表面上是理性控制感性,其实是感性驱动理性,理性只是顺势而为,为感性提供服务。 理性只有一点,感性却是庞然大物,你没法跟它逆着来。
如果想去改变,站到对方的角度,体会被改变的心情,心情不爽,不足与谋。
所以,回到主题,不要强合三观,它是先天后天反复缠绕而成的意谛牢结(ideology),强合三观必然引发血案,要么是你悲剧,要么是别人悲剧,要么是大家一起悲剧。
我们可以看悲剧,但不愿经历悲剧。三观不合,该怎么办?
不同三观的理想不是合,就是共处。问题是怎么共处?我给你四条建议。
第一,和平共处。做具体事有高下,三观则无高下,要真心诚意地认为你的三观不比对方的更正确。
第二,不要撩拨对方的敏感点。关爱、公平、权威、忠诚、圣洁,各自都有敏感点,一点就着。做事就做事,不要动不动上升到三观。
第三,实在管不住嘴的话,至少不要去跟人讲理,而应该讲故事。
讲理就是说教,你向对方说教,想过对方反过来向你说教,你是什么心情没有?讲故事好在故事都是具体的,时间是具体的,人物是具体的,矛盾是具体的,而最终的选择都是不得已的。悲剧是永恒的,但谁不曾被希腊悲剧打动?
第四,只要和平共处,三观不同其实是好事情啊。三观不同,对个人来说才有套利空间,不同的地方才有交易可言;对社会来说才有参差多态。利人利己的事,何必跟它对着干!
少想怎么合三观,多想有没有尊重对方保留观点的权利。少一点据理力争的讲道理,多一点智慧成为一个会讲故事的人。保持开放、包容的心态,让参差多态增添生活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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