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乾在一阵怪叫中醒来,原来是儿子定的早上6点的闹钟,郑乾用了三秒钟的时间才分辨出来那是某种模仿弹簧的状态发出的声音,他又用了三秒钟分析了一下,这个普普通通、平白无奇的房间里、过着最平凡日子的人类是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了,而且那些浅蓝色的柜子、那些白色的床头柜、那些椅子、席梦思床是不会有能力发出这样的声音的。郑乾大约分辨出声音的来源,来自他头上往前大约2-3米的位置,他是通过大衣柜的反射回来的声波才能听得到那诡谲又嬉皮的声音,好像有些嘲弄的味道,他此时是谁在地板上的,最近地气的位置,地暖烫得脚丫生疼,他只隔了一层浅浅的褥子和一张窄小的床单,他是平躺着的,四仰八叉的,脚丫子分在两边向上高高立着,他那个时候眼睛从黏糊糊的眼屎里奋力睁开,他在用手指背使劲地搓着眼睑和眼眶,那些黏糊糊的液体就逐渐聚成了泥条,大约纷纷地沿着他脸庞滚落下来。
他分辨出来的声音是儿子的闹钟,那是确定无疑的。那怪叫一直持续着,好像过了很久,郑乾一直忙于与自己的眼屎战斗,还没法分身到另外一场怪叫消灭战中去。
他听到了儿子在翻身,席梦思床咯吱作响,然后沉闷地压下去,那应该是一个沉重的压力集中在一点,把床挤压下去,然后接着是一阵摸索,手指和床头的各种杂物碰撞在一起,那个时候他们都会发着轻微的抱怨,周围黑漆漆的,离天亮还早着里,睡觉呢,睡觉呢,把你的脏手拿开,那闹钟在一阵细细的吵闹之后被掐灭了,是突然间的事情,周围就又陷入了黑暗里。
郑乾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地暖的热气源源不断地蒸腾起来,烘烤着他的脊背,他的骨节血肉和神经都被热气推拥着,好像那些暖意就能深入到骨头与骨头的缝隙里,他的冰冷的血液和神经液也会再次沸腾起来,棍勇者向前。郑乾谁在地板上,是有道理的,这难道不是一次全身的艾灸吗,那些冷,潜藏在骨髓里、血液里的寒气,不就会蒸腾出来吗?这样他就会变成一个warm-blooded的人,郑乾还深埋在那些幻想里,他被烘烤着进入了谧静,那是滚烫的地面呢,而且,事实上,他每次从地板上爬起来的时候,那些冰冷就迅速夺回了原来的地盘,他从骨节的脆响中就能分辨出来,他不得不按着床沿才能艰难地站起来,然后在深深的呼气里,与冷混为一体,重新变成cold-blooded。
郑乾还在做着奇怪的梦,大约也就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梦总会来,时间好像就变得漫长,各种景象相互缠绕在一起,死似然饶的,把时间变得无比悠长,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觉得又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而实际上也只是过去了分吧钟而已。他的梦境是混杂的,有时候会有一场争斗,他好像在端着一把AK47,有时候是坐在工位上,光线模糊地揉成白茫茫的一团,他跟同事交谈,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发生剧烈的争吵,有时候他也会整夜整夜的奔跑,左冲右突,不停不休,他不得不在地板上喘息,然后再醒来的时候,浑身疲惫不堪。有时候他也会大吵大叫,他本来是个安静的人,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在梦里他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发着最心惊肉跳的咒骂,他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一个歇斯底里的怪物,他醒来的时候喉咙也会像刀片一样,好像他真实地经历的梦里的一切。有时候他的梦里也会有一个陌生的女人,但是永远看不清她脸,但是那具诱人的肉体,混元地温柔地把他这个包裹在一起,然后一起投入到一片热油锅里,他们两个人就都沸腾起来,变成了两块紧紧抱在一起的炸肉,那金黄的面糊把他们封锁在一个天然的保护层里,天边的光就是金黄的。
这些悠长的、繁杂的梦还会被另一个闹钟吵醒,那是他自己的闹钟,不像那个拐角的弹簧,他是随着鸟叫声醒来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也蒙蒙亮了,脚边的大门也不知道被谁,也许被他早起的岳父把门关上了,他不想起床,他还在小心翼翼的咂摸着那些奇怪的场景,那些诡秘的暗示,还有那些感觉,从心底荡漾起来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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