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里，雾里

（一）

程墨还记得婚礼那天，天特别蓝。其实她也奇怪，这么一座雾霾横行的城市居然还能看见那么蓝的天。那天的婚纱超级漂亮，程墨选了整整一个礼拜。大到整场婚礼的选址和策划，小到婚礼蛋糕上的装饰，程墨几乎亲力亲为。程墨微笑着看着这个自己不知道梦想了多久的婚礼顺利而完美的进行，突然想起来两个月之前来找她的苏清，也就是这场婚礼的新郎，那天他冲着程墨轻轻一笑，半点当年的痞气都没有，他说

“程墨，月月她笨，什么都不懂，婚礼的事，还是得麻烦你了。”

程墨也是笑，笑的云淡风轻，眨了眨眼睛问道

“你就不怕我把婚礼弄的一塌糊涂，让你的月月伤心流泪吗？”

那是在程墨最常去的那个酒吧里，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苏清笔挺的西装在这里似乎格格不入。他灿若星辰的眼睛没有被酒吧昏暗的灯光沾染，而是定定的看着吧台前穿着极少，浓妆艳抹的程墨。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

“我知道的，你不会。”

程墨嘴角的弧度上扬得更明媚，她歪着头看他，看着看着就失了神。良久她回过神来，抿了一口酒，却不敢再看他，只是轻轻地说

“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相信我。”

苏清没说话，抬腕看了一眼表。程墨看在眼里，打趣道

“怎么，家中娇妻管的这么严？”

苏清没接话，只是说

“不早了，别玩的太晚了。”

“知道啦，大少爷。”

程墨冲他吐了下舌头，被彩色的灯光映得俏皮可爱。

苏清没有多留，替程墨结好账就离开了。程墨把酒杯举到眼前，不知道是要看清楚淡黄色的液体还是要挡住眼角滑下来的泪。

其实她知道，他早就不属于她了，甚至说从来就没属于过她。

“程墨？”

程墨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眼前是端着酒杯的苏清。程墨拿起酒杯冲他抱歉地笑笑，看着挽着他手臂，身穿白纱笑的甜美的陆月月，程墨满意地点点头，这件婚纱还是她陪着陆月月试了一下午才选定的。程墨和苏清碰杯，陆月月走过来挽住她的手臂，程墨一偏头就能看见她眼睛里满满的幸福，真的都快要溢出来了。她收回微涩的目光，转而去看苏清，长身玉立，似乎不染风尘。

“怎么样，大少爷，还可以吧？”

苏清看向她身边的陆月月，轻轻笑道

“我都好，月月喜欢就好。”

说罢便向程墨致歉，叮嘱陆月月好好陪陪程墨便转身去招待别人了。陆月月倒是看得开，抱着程墨的手臂就把她拉到新娘休息室里。

“他呀，永远那么忙，习惯就好啦。”

陆月月冲程墨一边补着妆一边说道。程墨也笑，这么多年了，大概只有月月还是这样，一点没变，天真无邪，没心没肺。

（二）

程墨第一次看见苏清的时候大概和现在的感觉差不多，只不过和现在的世俗圆滑相比要单纯了很多。

现在回想起来，中国大部分高中的校服都是宽宽大大的运动服，能把这么显臃肿的衣服穿得好看，大概就是真的很好看吧。

那个时候苏清瘦，又很高，逆着早上七点半的太阳进来的时候又细又长，里面是学校的夏季校服，白色半袖，外面是蓝白相间的秋季校服，长衣长裤，绕是如此，程墨还是觉得他好看。

她把吸管插到牛奶里，喝了一小口试了下温度才递给陆月月，陆月月就把牛奶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程墨跟她说，正是要发育的时候，多喝牛奶能长高，也能变大。这几天是陆月月的特殊时期，牛奶是程墨特地去热水房烫过的。

陆月月一边喝奶，一边看程墨，程墨用一只手拄着脑袋，一瞬不差地看苏清走进来，然后走到座位上，放书包，把课本笔记练习册拿出来。

“墨墨你怎么一直盯着苏清看啊？”

陆月月喝完手里的牛奶，笑嘻嘻地问程墨。那个时候，女生起个痘痘都是天大的事，何况是这么暧昧的八卦。

程墨不看都知道周围几个女生都竖起耳朵等着听八卦，她笑着拍了一下陆月月的脑袋，然后说

“我这不是看看传说中的衣冠禽兽长什么样吗？”

昨天晚上程墨把陆月月送回家之后回网吧打游戏，临近半夜才出来，正好看见网吧门口有一群人起了争执，其中一群人叫嚣着他们老大要来了。程墨对这些没兴趣，想赶紧结账离开，刚一出门，就看见他们口中的老大，正是苏清。

倒不是程墨练出来一副火眼金睛，而是那个傻子还穿着校服，程墨觉得校服眼熟，多看了几眼，居然发现那个傻货居然是苏清。

程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原本觉得自己穿校服来网吧已经很傻缺了，居然还有人穿着校服带头打架，是生怕人家找不到自己吗？

然后程墨简直觉得苏清刷新了自己的三观。苏清走上前，说

“可以骂架，但不要动手。”

他顿了一下，没有像小说里一样眼睛里亮亮的，反而在昏黄的路灯下，程墨只看得见他模糊的轮廓。然后他接着说

“我就两套校服，那套洗了没干，打架如果弄脏了，明天没什么可以穿的了。”

程墨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然而苏清带着小弟们，就这么撤了…

程墨觉得那一万匹草泥马又奔腾回来了。

对面的人比程墨还懵逼，犹豫着追不追上去，谁知苏清又走回来，说

“我已经报警了，你们再继续呆着，后果自负。”

程墨头一次知道架还可以这么打，话说校服怕脏算个鸡毛理由啊！好吧，就算和谐社会把苏清给救了。

所以程墨这才想把苏清那张清秀的脸看出个花来，真想把他脑子砸开看看里头装的都是啥。

其实苏清挺普通的，青春期的男孩抽条子（长个）的时候，都会看起来比之前要清瘦一点，只要没长青春痘，看起来都还算清秀。苏清成绩中上，并不突出，和大部分男生一样，数学物理好一些，英语差的一塌糊涂，平时也不是很爱说话，偶尔下课会用十分钟打个球。可是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会打架呢？打架的不都应该是违反校规校纪，然后特别嘚瑟，平时旷课，顶撞老师的那种黑老大吗？

程墨看着正在回答老师问题，看起来超级正常的苏清，几乎想破了脑袋。

她脑补了一下苏清把校服裤子的裤腿改的特别细，穿个黑布鞋，露个小脚脖，脖子上挂着乱七八糟的链子，秋季校服上衣里穿的永远不是夏季校服半袖，好不容易穿了个校服外套，还画的乱七八糟。

嗯……这一通想象让程墨在东北五月份的天气里，狠狠的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