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路的夏天依旧燥热,在路的尽头的一间民房正飘出阵阵饭菜香味,一个看起来三十八九岁的女人正在认真的炒菜,煤气灶前是被油烟熏的黑亮的的墙,灶台上却出奇的干净,一个菜篮里放着洗干净的蔬菜,砧板上的肉被切的整整齐齐的,一切都被女主人打理的井井有条。
女人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嘴里嘀咕到:“放学都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到家?”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去了门口张望。她姣好的面容上已经爬上了岁月的痕迹,但却丝毫不减风韵,细眉下是一双精明的眼睛,她的个子不高,腰杆却挺的笔直。此刻她正在等待她上初三的儿子回家吃午饭,怕他在路上贪玩,她觉得应该出门看看。
楚航就读于这座城市还算不错的一所学校,今年他就要中考了,他时常为此烦恼,他的头发天生微卷,额前刚长出来的几撮细发贴在发际线边缘,白皙的皮肤衬的单眼皮下乌黑的瞳仁一尘不染。和他的长相一样,他是家里最乖的孩子,楚航刚上初中,他们家就搬来了离学校最近的地方,他时常想着自己要能摆脱一点父母的控制就好了。
楚航踢着塑料瓶盖儿往家走的路上,正出着神儿,就有人拦下了他。这是一位约摸四十岁的妇人,她的头发被染成了金黄色,发根处还乱糟糟的长出了一截黑色,她的左右手各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看的出来那很重,因为她很吃力的问楚航:“小伙子,你知道这周围有一家修车的姓罗住在哪里啊?”楚航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说:“就在前面路口左转再走一截就到了。”妇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从乡下刚来,不识路,你能领我去吗?”
楚航刚要说话,就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你怎么搞到现在才走到这里?每天都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楚航对着妇人摇摇头一笑,朝着妈妈小跑过去。
“那个阿姨是谁?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她只是问路”
“她要是还让你带她去什么地方呢?你怎么不知道她是不是人贩子?!”
“妈!”楚航发现他没法反驳妈妈,因为那个妇人刚刚确实让他带路,于是他不再争执,笑着说:“妈,我知道了,咱们先回家吧。”
楚航一回到家就去洗手放书包,他的妈妈熟稔的掂起锅,起火,放油,然后开始炒菜。楚航在屋子里听见她絮叨着“前两天才有报道说一个人贩子装作问路把一个小姑娘骗去没人的地方绑了,我说什么你根本都不听!你可不得小心着点,哪天被卖了都不知道……”
楚航觉得心里有点难过,他想着他的妈妈其实只是嘴上说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听爸爸妈妈教他做人要诚信要善良,要公平待人,乐于助人,这些细小的习惯他坚持到了今天,可不知什么时候起,妈妈开始嫌他呆笨,说他做人一点都不精明,他开始矛盾,甚至十分迷茫。
很快,屋外就传来她妈妈的声音,“吃饭了,楚航!”
他闷不吭声的走到饭桌边,妈妈的情绪似乎好了一点了,她一边端菜一边说:“今天真是走运,在菜市场买菜的时候捡到了五十块钱!”
她眉飞色舞地朝楚航再现当时的情景:“我买完小葱刚想站起来就看见旁边有一张钞票,我一看周围没有人,就赶忙把葱甩在了地上,捡葱的时候就正好拿起来了!”
楚航难为的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那首歌“我在马路边见到一分钱,把他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他忽然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笑,给警察叔叔?!有脑子的人都会自己留着吧!
楚航没法回答母亲,于是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他开始埋头吃饭,娘儿俩之间的氛围也缓和了许多。直到他妈妈又开始盘问他学习上的事。
“对中考有把握么?嗯?”
楚航有点局促不安,他含糊的答到:“还行吧”
“你不用太大压力,我已经和你爸爸说好了,就算考不好,我们也找人给你弄进好高中,晚上等他回来我再和他详细的说说。”
楚航的脑子忽然“嗡”的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恍恍惚惚的吃完了午饭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他上午还和好友一起在暗地里嘲笑那个考不上要靠关系进高中的同学,现在自己就要成为那个人了,他的内心被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充斥着,脑海里有一种尖锐的声音在回荡:
“你看你多品德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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