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基本不会梦见逝去的某个人，但她除外，时常会梦到她——我的表嫂，年仅30多一点便因病告世了。

第一次梦见在她去世不久。在农贸市场一家店铺里，一如往然，她坐在轮椅上，由女儿推着，跟着一块的还有三表嫂。看不清她的脸庞，即使是梦里也很是惊讶，惊讶怎么活着的。悄悄问了三表嫂，说是她经过坟前，发现自己弟媳还活着，就帮着她活下来了。想看清表嫂脸，可始终没有，她也未曾跟我搭一句话。

第二次梦中遇见，有一点模糊不清。在她那最初的一间出租屋里，她侧卧躺在床上，背对我，仍旧看不见脸，梦中不再好奇表嫂的复活，因为有声音告诉自己，三表嫂救了她。但是，好朋友告诉我，表嫂腿好了，不用坐轮椅了，尽管好奇，但终究没开口问，好了就好。

第三次见面将近两年前，我和好朋友，她女儿，一块儿骑行出去玩儿，回程途中迷了路，走进了一条奇怪的道路，路表面全是带刺的藤蔓植物，走进去，就掉进一个大坑，坑里尽是狼的尸骸，好不容易出来，又走进了一片黄土地，后面恶狗猛追，逃到尽头——涯边。表嫂叫住了好朋友，问怎么走到了那儿，随后便让我们往下跳，涯壁里有一个洞，跳下去可以进去躲着，梦就只到这了。这次依然没看见她脸，站在远远的地方，只是跟其女儿喊话。

可能因为那一句话，她时常入梦来。

最后一次去医院看望她，她对我说：我还能救，你这个准大学生，给他们说说，我还能救……还能救……

是的，我终究也没做，只是听着这些话，只是看着她，后来连看也不敢了，悄然地挪开了视线。表嫂视线没焦点，很散，时不时嘴里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据说已有一段有时间了，同乡长辈说，是将死人之言，不用理会。这便顺其自然成为自我安慰的理由。

时间不巧，后来她的葬礼未能参加，甚至连具体逝世的时间也不大清楚，只知道是在我高考完后的那个炎热的漫长的暑假，只清楚地记得那一句话。

那是我懂事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经历的人的生死。

在得知她可能逝去的一段时间里，很是痛苦，总是夜夜泪湿枕巾。一方面，总是担心作为自己好朋友的她的女儿会为某一天母亲的离世而崩溃，害怕她想不开；另一方面，害怕哪一天，自己爱的某个人突然如此，恐惧失去。最累的莫过于，所有悲伤的心事，不能言说，一旦说出来，要么亲人会担心，要么会影响到朋友的心情，同时还得想法设法安慰朋友，而自己就在忙完一天功课后，深夜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缓解情绪入睡。

然而即使如此，作为好朋友的我也未能陪她度过失去母亲的时间。

现在想来，那段时期就像看不清表嫂脸庞的梦一样，虚幻不实，却实有发生，也不恐惧，唯有的就是伤心、无奈与无尽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