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游记

《哺育》观龙门石窟佛的印象

我不是因为牡丹喜欢洛阳，而是因为洛阳喜欢牡丹。

江南也有牡丹，也是姹紫嫣红花开富贵，粤港也有牡丹，庭上堂前，横框竖轴的花开富贵，更是年节不可或缺的吉祥，我过往见的牡丹多是这样的牡丹，故而对这“富贵逼人”的牡丹并不喜欢。到了洛阳本无心看牡丹，倒是走遍了每眼石窟，看了每一尊佛陀，西山面朝伊洛河的主佛陀是我见过最美的佛陀，发髻松挽，双目观心，眼神安详而愉悦，唇带笑意，双耳垂肩，两肩圆润舒展，加沙、僧衣衣仄层层，在胸前对称下坠，通身一无饰物，两侧各立一佛，由脚到冠，花结飘逸，悬珠叠翠，华丽非常，再观这位素衣斋发的主佛，更觉其高贵不可言表。

出了石窟依然无心赏那富贵之花，打车去市中心寻中原帝王脚下的“水席”，与司机聊洛阳，司机说此刻的牡丹都败得差不多了，怕只有国际牡丹园还有些花可看，园子里拿大块的冰围了牡丹，好让牡丹开的慢些，我便觉得这富贵的牡丹其实可怜，千多年前因为不肯开花，被扔火里去烧，烧而不死，如今又被寒冰所围，要其不开，实在可怜，心下倒有些同情起这身家富贵的牡丹来。

市中心的十字街是一条有规模的美食街，近街口就有各样的发光头饰、气球叫卖，少男少女们或戴在头上或拿在手上，夜色下远望一条街，点点星光攒动盖住了俗世的烟火气，多了牡丹仙子活泼洁净的仙气。

4月是牡丹花开的时节，洛阳也因她变得青春起来，满街的商铺一半与牡丹有关，牡丹饼、牡丹糕、牡丹蜜饯、牡丹团扇、牡丹花帽………，我想牡丹的香气已经沾满了整个洛阳的大街小巷。洛阳有一味糖食叫“龙须糖”，一位老先生头戴白色厨师高帽，围了白色围裙，以糖稀为面，双手熟练地拉拉扯扯，最后扯出银须般纤细的糖丝“面”，旁边一位富态的阿姨也带着白色厨师帽和白围裙，一手把老先生做好的银丝分一柳出来，一手拿抓一把碗里的核桃花生碎馅儿按在银丝柳的一头，随即拿长长的糖丝柳像绕线团一样裹住馅，几秒钟一个雪白的“糖茧”就做好了，拉糖丝用的糖粉，又细又白，随着他们手指翻动飘在空气里，又落到了他们的帽子上、围裙上、头发上、脸颊上、眉毛上、睫毛上，看着他们满身糖粉笑眯眯的样子，我想他们一定是“甜”的，就像两位化作凡人的神仙，平常的日脚大约也是过成“甜”的。我说可不可以买一颗尝尝，他们不允，说送一颗给我，我不肯一定要买，富态的阿姨说：“我包个小的给你吃，你便不要给钱。”我说好，一刻里我就得了一颗小白茧，一颗神仙爷爷奶奶送我的“甜茧儿”，我吃了会变得很快乐吧。

拿着我的甜茧儿儿，一路在洛阳的大街小巷里，遇到各色各样的“牡丹”，有家传蜜饯手艺关照我多吃蜜金桔的回族老伯，有做磨杏仁粉、卖杏仁茶给我加了许多杏仁儿的大哥，还有吃得满嘴油光的少男少女们，这样自由快乐的“牡丹香”我很喜欢，明天我要去看牡丹。

真到了牡丹园，才知道富贵与牡丹果然最相宜，洛阳的牡丹花型丰满，有的直径可以超过十公分，杨贵妃以牡丹做发饰，让皇帝过目不忘看来是有些来历。前一日大雨，牡丹落了不少，在枝头的也是近谢的样子，好在我倒是更喜欢开近谢的牡丹，那从容自由之态，非盛极时的自负美艳可比。

牡丹其实是芍药科，天成的都是单瓣儿，复瓣硕大的都是杂交嫁接的“功劳”，牡丹华美，却做不得自己，心里怜爱她，只好在一旁用心细细赏她，告诉她，无论是怎样的她，我都喜欢。

又及：本来笔头不勤，因一位大哥也正巧去了洛阳，写了游记给我看，觉得不写一篇回礼，就有了亏欠，遂成此文，请大哥斧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