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4,我顶着湿淋淋的头发坐在床上,浴室的门没有关,水汽跟随着我的影子爬上窗户,凝成白色的霜,停留在那里,把源头不详的光和风通通隔绝。此刻,距离2019年的结束还有不到26个小时。
童发消息来,她的脚已经迈出地铁口,马上就会回来。此时的那条路应该已经归于寂寥,树的影子遮住路灯,行人走在黑暗里,遛狗的人不知去向,连同他们的狗,和孩子。广场上惊天撼地的音乐散去,只留下酒吧门口面目模糊的男青年明明灭灭的烟和歪斜着的空酒瓶。拐过这个转角,地板是整齐的正方形,每天清晨会有一位老者提着一桶水在那里练字。我一天的生活,就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周而复始,转眼已是四季。
02:45,一场跨年的狂欢刚刚谢幕,我坐在返程的出租车上,中环暖黄色的光流过我的眼睛,从柔软的发梢溢出。没有睡眠包裹的夜,所有的感觉都变得魔幻起来,是冷水浸过的水果糖纸炫丽的触感。大概6小时前,《玩偶之家》观众席左前方的一位年轻女士在舞台的震颤中泪流满面,不能自已,那种感觉似乎已经离我远去了,但是某一刻的悸动我依然铭记着,源头难寻的束缚感是一种无从谈起的孤独。
10:23,一群鸽子盘旋在红色屋顶的上方,兜兜转转,无处落脚。我捧着热乎乎的水杯,站在CBD某座复制粘贴出来的高层建筑里俯视着它们的轨迹,连绵几周不见踪迹的阳光透过斑驳的落地窗洒在我斑驳的黑色皮鞋上。街对面的二层小楼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火,火舌贪婪地噬舔掉屋内的设施,将其化作漫天的白烟,转而变黄、变黑,在消防车、风、时间的共同作用下,逸散在空气中,终于了无痕迹。鸽子们没有嗅到灰烬的味道,它们很忙碌,拍打翅膀,滑行,转弯,再拍打翅膀,滑行,急转······上次看到它们还是夏天的某个傍晚,夕阳把他们的翅膀染上血色,还没决定飞去哪里吗?路灯马上就会亮起来,夜会充满城市的每个角落,黑暗会让你们难辨方向。
18:00,办公室的灯闪了一下,灭掉了一些,羽绒服挤压摩擦发出的声音格外令人心痒。转椅上还是有些沉默的屁股凝固在时间里,某些有力的指尖依然飞速跳跃在被命名了白色英文字母的黑色方形山丘间,发出近似于夏日的聒噪声响。临近年关,大部分工作都已经收尾,事情不多,但是惯性还在,一时之间慢下来,让人无所适从。两个小时后,我如往常一样搭上回家的地铁,像一滴水汇入深蓝色的人群中。倦怠的神情、模糊的妆容以及斜在脚边的公文包是这个时间点地铁乘客的常态,车厢里弥漫着属于社畜的沉默。大厦的那扇厚重的门已榨干我最后一丝活力,我时常怀疑,是生活压在上面了。
19:18,在家隔离的第23天。突发疫情使得药店的口罩及消毒产品一夜断货,武汉封城,萨拉马戈成了寓言家。今年的除夕之夜没有人群和礼花,十几平米的公寓内是我和母亲时隔15年的年夜饭,窗外街道很干净,隔窗相望,像极了《震动东京》里的场景。小桌板上红妆女子的发髻还有细节需要完善,生活的石头已经重新落下许久。母亲在烙饼,黄瓜特有的清新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油脂在空气中逸散,墙角的吉他沉默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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