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侯橹潞
01
看到外公苍白了一张脸，阖着眼躺在床上，鼻子里插着一束束管子的照片，瞬间泪流满面。
照片下面，是妈妈刚刚发送的微信消息，这次外公好像有点难了。
难？什么是难呢？我的外公怎么会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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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那年碰到数学计算题不会做，外公戴起老花镜，用铅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不一会儿我就知道“噢，这道题原来要这么解”；小学六一儿童节的一天，我把妈妈给的零花钱花光了，再没有多余的钱买吃的，只能眼巴巴的望着别的小朋友时，外公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在我笑嘻嘻接过时，小声对我说让我别告诉我妈；小学有一次去同学家玩得晚了，忘记提前告诉爸爸妈妈，外公焦急的在镇子上跑来跑去寻找我的踪影，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流下眼泪。
小学毕业那年，我侥幸考了全镇第一，外公逢人就说他外孙女学习多厉害还考了全镇第一，那一年，几乎全镇都知道我考了第一；初一报名那天，外公领着我去初中学校，在校长办公室笑花了一张脸，一个劲儿的对校长夸我年纪小但却十分懂事，在校长应和了之后，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我小时候怎么怎么样；初中三年，每当我周末回到外公家里时，外公都问我学习累不累，笑眯眯的使劲往我碗里夹菜，拿到了区奖国奖，外公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外孙女又拿了什么什么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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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啊，那个喜欢笑眯了一张脸让我多吃点的人，那个喜欢逢人就夸我的人，那个喜欢问我学习又怎么样最近生活还行吗的人，怎么会难呢？
02
但我又猛然发觉，这些清晰的记忆竟是小学初中之时的了，高中大学的外公又是怎样呢？突然发现脑海里关于这段时间的记忆甚少，零零星星拼凑出的竟只是为数不多的几次探望。
高中时，在城里上学，只有寒暑假才去外公外婆家，待的时间也十分之有限。到了大学，更不用说，寒暑假总是闲不住的出去玩，各种同学聚会，偶尔一两次回到外公外婆家，外公想要凑过来和我说说话，我却在低头玩手机或有说有笑和朋友打电话，听到他叫我，也仅充耳不闻，抬起头不耐烦说我有事呢，忽略了外公走远时，那日渐佝偻的背和染发也遮不住的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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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时候开始呢，外公身体不再像以前那样健朗，不再可以轻松的做他以前做的事，而是佝偻着背静静地坐在家门口沉默无语；外公也不像以前那样，等我一回去就问我考试学习怎么样，或许是不敢问了吧，第一次打电话问我大学里期中考试怎么怎么样时，我不耐烦的回道，别问了，没有期中考试，你也不懂。是外公不懂吗？
不，是我从来都不懂，我从来都不懂外公的关怀，总把一个老人絮絮叨叨的关心当做烦人，烦他每次电话里都一模一样的关心话语；我从来都不懂外公对我的热切希望，总烦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喜欢问东问西，对他问我的问题选择忽视；是我从来都不懂外公对我的挂念与担忧，总把他在我每一次外出时一直打来的电话当做烦躁，总心安理得的不想接，还烦他怎么总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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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的人是我啊，烦他的人也是我啊。现在，多好啊，外公再也不会电话烦我了，再也不会絮絮叨叨的总说着同样的话了，他现在只能躺在床上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不甚清晰的字，妈妈说，外公半身瘫痪了。多好啊，是不是？眼泪滴在电脑上，我停下打字的手，一字一句的对自己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啊。
03
那个笑眯眯的外公，那个喜欢说话的外公，那个总爱打电话问东问西的外公，一点点都变成了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外公。外公我错了啊，我以后再也不会不耐烦了，再也不会不接你电话了，再也不会对你说什么你不懂别问的话了，你起来动一动好不好，你起来说说话好不好，你起来给我打个电话好不好，你躺在床上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你啊，你看，你这么好强的一个人，一个明明听不清楚别人说话还总倔强的说自己耳朵好的人，怎么会甘心躺在床上不说话也不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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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的可能性很小，以后都要躺着了，妈妈这样子说道。
这句话击碎我所有曾经的幻想。以后好好赚钱，带外公外婆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美好希冀瞬间支离破碎，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与无知，时间，怎么会等我呢？
它总是悠悠的，看似缓慢却又匆忙，压碎了你曾经的幻想，却又毫无怜悯地向前流淌。
岁月容易催人老，时光从来不等人。
外公啊，你慢一点，我还想牵你的手，多走一段人生的旅程。
编辑/徐谦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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