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去世了，

连同他未了的夙愿和终生的愧疚离去了，未来得及得到忏悔的肯定，如同他的人生之路一样的不完整，留下的也只有活着的人的眼泪，记忆和遗怨......

一切只是幻觉，幻觉有时候亦会让我感觉真实。

面对这个真实，我仓促，不安，却又得到释怀，我早已无力面对这个日渐衰老的男子，在他面前，会让我感觉自己的卑微更加彻底。从我选择放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从此将和这个男子永远的保持心灵的距离，彼此孤立，直至离去，也不会消失在永恒的记忆，不会被遗忘。即使如今的他是在用愧疚的姿态，试图可以为挽回曾经放弃了的责任作为些许弥补，试图得到宽恕，即使他是一个父亲。当一个父亲的尊严被做儿子的淡漠后，就难以修复了，进而，沉默的面对也成为一种奢侈。

我没有流泪，只是喉咙里有些哽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目光呆滞。

一切只是幻觉。

仍然记得这个成年男子跪在她已逝母亲的床头，歇斯底里的叫喊着，试图叫醒早已逝去的生命，而后就开始了绝望的哭泣。

这是唯一一次见这个曾经刚烈着的男子如此的悲痛欲绝。

我也开始了第一次因为生命的离去的悲泣。一个月前的每一夜，在这位老人的脚边，我沉沦大睡，不知所以。直到她生命最后的那个晚上，我稚嫩的手碰到了她那冰凉的双脚，一股死亡的味道原来就是这样的来临。一个月的晚上的时间让我突然有了对生命生离死别的初次感悟，就象对他的恨一样，来的也是那么突兀。那年我9岁。

当一个成年已婚男子遗忘了他的责任，而任由自己的性情挥霍一切的那一刻起，他将必定给身边曾经深爱着，依赖着的他的人带来伤害。

记忆朦胧的时候，这个男子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纠集几个同类，在房间里乌烟瘴气着，日亦夜继。此刻，他看不到他儿子眼睛里充斥着厌恶与憎恨和悲伤。与母亲的争吵，动粗也随之而来。母亲柔顺的头发在这个男子用力的撕扯下变得凌乱不堪，母亲开始了妥协，哭泣，面对这个发怒中的男子，我感到了恐惧。他认为他在维持自己的尊严，而他的这种坚持，已经开始注定要失去更多了。

而立之年的他，就开始了生命里的颓唐，衰败。他亦好象感觉到了什么，他开始了努力，渐渐意识到自己曾经荒度了的人生是多么的宝贵。只是，一切已经很晚了。他开始抽很廉价的香烟，开始了到处欠别人的债务，为了生活，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他开始感觉到生活给他的压力不是他想象中的简单，此时的他已经力不从心，慢慢的，他选择了放弃一些。而这些放弃就注定了他要被一生怨恨。

生活的重压，缓解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容易，头发开始白了许多，他已经开始懂得，只是比较晚了一些。也许这样，他才能真正知道他错了，而这种错，将永远得不到原谅。这就是代价。

他亦开始变得温顺，对母亲的愧疚，他开始解释，道歉。他们的爱恋来的是晚了些，母亲原谅了他。

但我没有！

一切只是幻觉，幻觉有时候亦会让我感觉真实。

只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