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万清不理莲珍,冷冷地瞪着万辉,恨意昭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有一天,我要教你做过的所有龌龊事、恶事,都暴露在阳光下,现形于众。”
此话一出,万辉夫妇脸上都挂不住,狠狠地甩了一句“哼”,就转身要走。
继母见状,赶紧过来劝住。接着,将万清拉到一旁,跟她解释个中原因:“阿清,你别牛脾气,犟了,让你爸多难做呢!自从上次你在万辉家一闹之后,万辉就跟咱家不对路,别的还没什么,就是那十多头牛,有六七头今年计划卖掉的,万辉扬言不收,你爸又找其他两个人问了,都不敢收。你得罪了万辉,他还能给我们好果子吃?你爸这一辈子到过最远的地方不过就是镇上,能有多能耐呢?最后,他还是得求万辉,给一个机会,他出面,请你和万辉两夫妻吃顿饭,大家和解。”
继母处事要比父亲圆滑条理得多,她这么一解释,万清虽然恨意未减,但到底能安静下来。
“所以,你们就编出这么个迁坟的事,骗我回来?”
继母淡淡笑着,说:“这哪能是骗呢?迁坟的事是真的,被你拦住是真的,你爸趁着你回来,拉万辉夫妻俩过来一起吃个饭,把误会都解开,不是两全其美?你爸为了争取这个机会,都差点给万辉跪下来了。”
万清的嘴唇啰嗦了一下,艰难地摇头:“误会?不,这不是误会。我说过,我不会饶……”
“阿清,冤家宜解不宜结。”继母打断她的话头,拍拍她的肩膀,似在安抚,“再说,万辉对我们家,实在没话说的。我不知道以前,就我跟了你爸这几年来,平时有个病痛什么的,你们姐弟又不在家,万辉见到,都会开车送我们到镇上文海那里看病抓药;你爸摔倒,不是他赶来,送到医院,我都得慌死,你爸这些年养牛赚了点钱,不也是他帮忙张罗的吗?老实说,对你爸好,你们姐弟俩都不如他,可是人家跟你又没半点亲戚关系,图啥呢?”
万清低头,声音也跟着低了不少,“不是的,你被骗了。他做这一切,总是有目的的!他对我爸好,因为我爸在他小时候救过他一命,当时他六七岁在井边玩耍时,掉井里,差点淹死,是我爸路过救了他。他长大后,不愿被人说成忘恩负义,就对我爸加倍好,方便他伪装,好掩饰他的另一面。”
“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继母的语气变得严厉不少, 听得出,对万清的“顽固”,她心里有气,“我听说你妈在世时,他也帮衬过你们家不少吧?借钱给你们盖房子,给你弟介绍工作,你妈刚生病那段日子,他也送钱送药,还出力,那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有目的呢?万清,说一句认真的,你们家,欠他的。”
万清的脸蓦地发红发烧,兀自辩白:“我从来都是叫爸不要接受他的好处,他不安好心,可爸偏不听,不听……”
说着说着,她说不下去。
她的确劝过父亲要拒绝万辉的援助,但她没本事,暗藏私心,却是切切实实的。家里建房子那会,她正和李贵谈婚论嫁。父亲让她寄钱,她本想把手头上3万元积蓄全都给他,但准备汇款那一刻,却犹豫了。
她每个月都给家里寄生活费,父亲从不念她的好,反而埋怨不如别人家的孩子给得多。导致她每次给钱,都加深对父亲的恨和怨。
自16岁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恨父亲,明目张胆地恨。而父亲,恨或怨,他皆不在乎,只在意,她所作所为,合不合他意。
最后,她只给了父亲1万元。再以后,她的婚姻生活过得一地鸡毛,对娘家,再也顾不上,就连母亲生病,也只是在她去世前两个月,赶回来照料。
那段日子,万辉并不出现,她自也不去留意他这个人。
只有对母亲,她始终心里有愧。
02
继母见万清脸有愧色,以为她被自己说动,连忙趁热打铁,一面拉着万清,一面拉过莲珍,招呼万辉上桌。
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万辉被安排到万清的右手面,而继母,则坐在她的左面。
万清如坐针毡,这顿饭,委实一口都吃不下。
如果吃一口,就是背叛,对女儿和自己的背叛;但不吃,她就没有上桌的必要,父亲不会放过她。
她换了个方式,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汤。
莲珍满脸嘲讽,朝她看了一眼。
父亲对她怒目而视,眼看就要发作,被继母眼明手快地摁住。
直到这时候,万清才发觉,继母其实是个社交能手。本来是一出鸿门宴,暗流涌动,却被她一一化解。
对万辉夫妇,说之以感恩及歉疚;对万清,晓之以情;对自己的丈夫,则突出他老残弱的一面,谁听了,都落了不忍。
如果没有万辉后来的所作所为,这顿饭的目标,基本就实现了。
万水荣什么心思,万辉心知肚明。这次的“垄断”报复,也不过是小小的惩戒,吓一吓老人和万清罢了。
老子能给你们好处,自也能把这些好处一一收回。
所以他整个状态都是端着的,看万清严阵以待,也只觉好笑。
过得三分钟,莲珍筷子一丢,站起来,尖着嗓子说:“我吃饱了。”
父亲和继母连忙出言相留。
莲珍冷笑一声,“你家一顿饭的份量实在大,我可不敢多吃,我不配。”
她说“不配”时,斜眼撇了万清一眼。
万辉也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说:“意思意思就行,我们三点多才吃午饭,不饿。得了,荣哥,把牛养好,做弟弟的哪会忘记哥哥?”
万清也站起,神色厌恶,“我要回去了。”
万辉夫妇坚持要走,父亲让万清送他们。
万清不置可否,径自走出门。父亲气得发抖,刚想出声大骂,继母忙打手势阻止。
万清要到院子外取车。刚走出大门,准备拐弯出去,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万清倏然一惊,侧身,反手回抓。
没想到不但没抓住,自己双手却被一只更有力的手强制住,拉进一个夹杂着烟草味汗臭味的怀抱中。
她厌恶、惊惧兼有之,随即听到一把阴森森且戏谑的声音响起:“抓住了,别动。”
万清惊出一身冷汗,拼尽力气挣脱那只手,跳开,回头,却见万辉满脸堆笑,仍张开双手,做着抱拥的动作,口中却啧啧惊叹:“嘿,真像,真像。”
万清看着他的样子,又惊又怒,忽然心中一动,手伸进口袋里,朝他走近一步,徐徐问道:“什么像?像谁?”
“动作,像一个人。”万辉说得简短,笑着放下手,看了她一眼,倒是惊讶,她并没想象中那样生气。
万清站在后面,屋里透出的灯光,让她一半裹在明里,一半隐在暗。
冷风轻轻吹,开着的窗户,窗帘轻轻摇曳。
万清的声音偏冷,像加了碎冰,“是像我女儿吧?”
万辉哈哈一笑。她突然变得平静,让他的神经也跟着松弛下来。
他本来就有恃无恐,在他眼里,万清跟上门讨债的冼秀英,都差不多一路货色!
“是,抓人、跳起来的姿势,你们一个模子出的。”
“……抱着的感觉也像?”万清走近一步,声音更温柔。
万辉笑得更得意,“嘿”了一声,眼神炯炯,了然一切,“想套我话?”
万清一惊,本能地想退开,岂料万辉仍满脸怪笑,把脑袋凑近,说:“不过,我就喜欢被你套。”
说完,压低声音,呻吟几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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