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大道

这条荒野大道一直绵延千里，人迹罕至，不知通向哪里。

周围白雪覆盖，偶尔几只麻雀如幽灵般飞过，痕迹被北风掩盖。夕阳很美，群山妖娆，大地却索然无味。这条道路在太阳落山之前不会有生气，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直到黑夜降临。

晚上，风的呼啸声穿行而过，淹没了草丛里田鼠做爱发出的悉悉簌簌声音。尽管黑夜蒙上了如漆似的黑幕，这条荒野大道仍然折射出一条浅浅的白，依旧蜿蜒不知通向哪里。

这早前的记忆应该是麦田、河流和村落，所有的绿色庄稼和红色夕阳构成了田园和希望的明天。或者更早的是战场，是兵荒马乱和炮火构成的错综交织尸首遍布的灰色荒野，也是战士内心祷告灵魂安息的地方。

而今的场景是钢铁建筑物庞大、破落和质感，这个钢铁创造出的世界和最后被毁灭的世界，记录着一群人的青春和他们的生命印迹。几十年他们兴致勃勃地安生立命，又直到几十年后他们仍然需要安生立命，生老病死，年迈疲惫，等待着一场别人安排的迁徙，然后这辈子重新开始。“在物质巨大的废墟上，是无言的精神的废墟”。安静和沉默构成了后现代的主要元素，烟花绽放后的天空和满地的爆竹碎片像是一场触目惊心的演出，必须重新打扫过，最后还是一片空白。

这条记录着光荣、富饶和团结向上的土地，在传统中升起，又在守旧中渐渐荒凉。只有这条荒野大道静静地记录着这一切，仿佛还透着昔时的繁忙。

低矮、破败、简陋的建筑和十八岁的少男少女，生命的轮回在晦暗背景上增添了一抹亮色，沿着这条荒野大道出走，走向茫然的前程是每个人的宿命，这条路没有尽头也不允许回头。那颗不安分的心和着他们的青春、爱情、欲望、欢笑、嬉闹挤塞在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说梦想在路的尽头——这条大道的远方默默承受着。

会回来的！——像鲜花一样盛开在虚无的未来的诺言，这季节没有火车开来，前行的你不用慌张等待。三十年没有等待到诺言，二十年还是没有等待到诺言，像一对父子，他们坚强而狡诘，在缝隙中寻求脆弱的生存空间。

一个整体的命运需要新的希望，一代人的梦想总是周而复始。手电筒的光芒打破了这片荒野，新年的钟声像是来自天堂扣人心弦。在这个冰冷的物质欲望里，这个繁华的世界和我们一样一无所有；在这样的历史黄昏和暗夜，这条荒野大道依旧不知通向哪里。

2004.2.6    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