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理事会2024元旦征文活动
九月，适意的季节，风正好，阳光也正好。
单位在景区附近。秋游之势正兴，大巴车络绎不绝，为送游客堵了半条路。大巴车上下来许多满面红光的叔叔阿姨，另一主要群体则是戴着小红帽或小黄帽，叽叽喳喳小鸭子般的小学生。叔叔阿姨的气色和小学生的天真令人艳羡，他们不必为“从无到有”或是“不可无”、“不可有”困扰，他们只需考虑“无就是无”，“有就是有”。
最近听闻《封神》上映，身边好友对此电影赞不绝口，更有甚者三进影院观看之。神话是从无到有，而现实中却无的存在，倒是与我的工作有几分相似之处。我决定下班后到影院观看一下。
键盘的“叭嗒”声惹得人头昏脑胀，屏幕的亮光蜇得人眼干目涩。正值苦愁之际，同行兼好友刘先生发消息向我吐槽“有无”之困局。刘先生提议要请我吃饭，我答不如我请他看《封神》，共同学习如何编造故事且还能作为经典流传千年。于是我购票、坐定、等下班，一气呵成。工作之类暂且放置一边，工作嘛，谋生手段罢了，哪有生活重要。临近下班时刘先生发来消息说他捡到一只耶耶（萨摩耶），他无处安置耶耶，正在街边急得乱转。我心想刘先生莫非是上班上出了精神问题，怎么如此胡言乱语。片刻刘先生发来一段视频，黑中透着白的狗脑袋在镜头前晃来晃去，我这才放心刘先生的精神尚且正常。我天生爱小动物，改签了电影票去找在街边乱转的刘先生。
一道斜阳铺水中，半堤垂柳映桥面。找到刘先生时是下午六边点半，刘先生坐在地上，耶耶立起前腿边往刘先生怀里扑边舔刘先生的脸。耶耶像是刚从锅炉里钻出来一样，从头黑到尾巴，胸口的毛打了结、后背满是浮毛。耶耶很亲人，我接过狗绳，耶耶拉着我在湖边跑来跑去。对于耶耶的运动我捉襟见肘，对于耶耶的归宿刘先生手足无措。耶耶跑累了，我蹲在湖边摘耶耶的浮毛，刘先生不停打电话联系愿意收养耶耶的人。浮毛飘飘，柳叶摇摇，夕阳穿过树隙，洒在耶耶身上，耶耶转眼成了红白条纹狗。不知耶耶流浪了多久，狗毛上已沾了些许腐味，我掩鼻闭眼，心想狗狗在卫生方面的确不如猫猫。
正当我为腐味愁苦之际，一阵栀子花香传来，沁人心扉，顿时头脑清爽许多。我余光收集到身边的女孩——她着运动鞋，牛仔裤，白色轻纱上衣。她问：“这是捡的那只耶耶吗？”我羞于抬头，只顾低头摘毛，我答：“是呀，是呀！看样子已经流浪很长时间了。”她蹲下身，与我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她目不转睛地看我摘耶耶的浮毛。我抬头看她一眼，落肩发、大眼睛、白皮肤，模样讨人喜爱。我示意她也可以摸耶耶，她摇摇头，她既害怕又喜欢小动物。她想和小动物接触，又怕被小动物伤害到。刘先生过来介绍，说这是木木，律师。耶耶也找到领养了，木木的同事愿意带走，木木同事家中有一只金毛，还可以与耶耶做伴。
日渐西落，夕阳藏起半张脸。我们在附近的宠物医院边给耶耶买宠物用品边等待侯律师。一位姐姐一手抱着什么东西，一手骑车从夕阳中走来。她停在宠物医院门口，我看清她手中抱的是一只蓝白猫咪。我大为震惊，蓝白猫竟如此胆大，不需猫包便可外出。我走近问道:“姐，这是你的猫吗？她胆子好大啊!”姐姐摇头，说:“这是刚才在湖边捡的，它饿得走不动了，之前我没养过小动物。”
我接过蓝白上下翻看，白手套、白袜子、白领巾、灰背、灰尾巴，没有耳螨、泪痕，没有跳蚤，只是饿得瘦骨嶙峋，两只大眼睛滴溜在眼眶里。再有一点美中不足是白嘴巴上长了一片胡子似的灰毛，用流行的话讲是“八嘎喵”。捡猫姐姐犹豫是否要带蓝白回家，我说我养过猫，如果不方便带回家我可以领养。我俩加了微信，姐姐便带着蓝白去检查了。耶耶的领养并不顺利，不知何种原因，耶耶在车里挣扎，狂吠不止。侯律师无可奈何，只得把耶耶送回原地。三人一狗，再次陷入迷茫中。日头隐没，星月渐出。刘先生抱着耶耶不撒手，他劝说我和木木一起去看电影，他继续为耶耶寻找归宿。我表面不响，但内心欢喜，谁会不愿与如此可爱的女生一起看电影呢？
木木没看过《封神演义》，我向她解释姜子牙、申公豹、元始天尊、通天教主、阐教、截教之间的关系。她侧脸听我讲述，张大嘴、睁大眼，眼中闪着光。电影结束后其情节我未记得几分，倒是木木听我讲《封神演义》时的表情印在了脑中。
电影结束已是十一点，她提议请我这个外地人吃饭。她一连说了几个开封特色小吃，我不解风情地回答我全都吃过。她祭出杀手锏，带我进入北书店街去寻找一家她从初中开始吃的花甲面。她骑车在前，秋风轻送，衣袂飘然;我跟车在后，顺风而上，紧紧跟随。我们穿过人潮，逆流而上。有时我丢失了她的身影，她驻足等我追赶;有时她落在了我的身后，我焦急寻她。我们从北书店寻找到南书店，却始终不见花甲面的身影。我们又从南书店折返回来，才在北书店一个小隐秘的小角落捕捉到它的香味。我本不喜水产品，可这碗花甲面我却吃得香甜，就连花甲的腥味也一消而散了。或许是这家老板的手艺好，但我猜腥味的消失更多是因为木木。
后来蓝白猫还是来到我家，捡猫姐姐家中有两个小孩，不方便养动物。我给蓝白猫起名叫周五，寓意看到她明天就是周末。周五总体上还算健康，只不过牙齿断了一颗，身体还瘦得要命。由于我刚搬新家，担心周五搞破坏，因而我打算等周五吃胖些将她送到老家朋友的猫咖去打工。
周五稍胖些后木木说想看周五，我们约好到东郊夜市见面。木木先是隔着猫包和周五说话，她不断说“小周五好可爱”、“小周五好乖”。不知周五有没有听懂，她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木木。木木不敢摸周五，她害怕小猫咬人。我说周五超级乖，不咬人也不伸爪子，是我见过脾气最好的小猫。木木拉开猫包，用一根手指摸了摸周五的脑袋，她睁大眼，张大嘴，她感叹道:“好滑!好软!我第一次摸小猫。”我说:“她的小爪爪更好摸。”木木不敢摸爪子，她托着周五腋下把她抱出来，她双手撑得笔直，周五在半空睁大眼，与木木面面相觑。木木惊叹:“我抱小猫了!”我对木木说准备把周五送猫咖打工，木木一把将周五抱在怀里，脸生愠色，她反驳我道:“周五这么乖，肯定不会搞破坏。要是你把周五送走我就不跟你玩了。”为了木木，周五留在了我家。
我想如果不工作，生活中百分之九十的烦恼便不复存在。某天深夜，我向木木吐槽去洛阳古墓博物馆的计划四年了还没实现，前两年因为博物馆在装修，后两年因为工作没时间外出。那天是周五，木木问我是不是特别想去。我说当然。木木发来消息——明天睡醒出发洛阳。我喜出望外，反复向木木确认，木木次次肯定。于是一个伟大的决定被作出，一个忐忑激动的人辗转难眠。
出发时的天气并不算好，小雨方停，天空无光，泥土味四溢在空气中，随风荡向城市每一个角落。我们从开封西沿连霍高速一路向西。起初高速笔直，一马平川，两侧景色无论是楼房或是田野，全部一览无遗。行至新密后风景、路况逐渐不同。高速路时而微微伏起，时而稍稍下沉，路两侧树木渐多。有时高速路被峭壁夹在中间，峭壁嶙峋，直上直下，直冲碧空。过荥阳后风景、路况便完全不同了。高速路如海啸，长上坡或长下坡屡见不鲜，更不必说时时刻刻都在蜿蜒前行的公路。我们翻越山岭，穿过隧道。我们困惑于在高速旁山壁窑洞中的人如何生活，不解于高速旁三层小楼的居民怎得安静，惊叹于高速架在两山头间，而高速下有百十户人家生活于此。行至某处隧道时有车祸发生，我们滞留隧道中。木木掏出盒曲奇饼，我一向讨厌在车内吃东西，尤其厌恶掉渣的食物。可对于这盒曲奇饼，我却丝毫无反感之处。下午一点，终于行至洛阳古墓博物馆，道路也平坦起来。
木木怕鬼，进入博物馆后掏出两小瓶朱砂给我看。我调侃道:“法学生当会法术，怎么能受惊于鬼鬼神神之辈。”木木不响。我俩紧紧依着往墓室里走，起初如此行走并不和谐，左右不一致，速度亦不同。不消几分钟，我俩仿佛四脚合为两腿，走起来步频一致了。古墓与想象中的大不相同，与《鬼吹灯》、《盗墓笔记》之类的小说更是相去甚远。古墓并非错综复杂、机关重重，方向路线令人难以捉摸。大多数古墓不过三、四间墓室，墓室四、五平米大小，墓壁画了主人的生平风光时刻，墓顶是仙鹤、天马、祥云、流霞等瑞兽仙物。最大的北魏宣武帝景陵也只是门口立有文、武官陶俑，甬道极长，墓顶极高。
我俩在一幅名为《孝子图》的壁画前驻足，壁画共两块，分别两米高、五米长，主要由青、红、黑三种颜料绘成。我疑问如何看出画的是孝子的故事。木木双手挽我胳膊，头依我肩膀，斜斜地站，她说她看懂了这幅画。我请她解释，谁料她竟是“胡诌”:“这幅画的背景是武则天年间，天下大旱，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然而这户人家母亲年长，行动不便，无处可去。儿子上山打猎，不想山空物尽，既无野菜、野果，更无野鸡、山兔。儿子不忍母亲挨饿，只得割自己的肉以饱母亲之腹。最终因体力不支一头栽进河中。”我大笑，木木也大笑，惹得保安前来呵斥我俩。
博物馆地面东侧有十二生肖陶首人身俑，人俑后有一排柿子树，树高果大。果子黄澄澄、金艳艳，高高挂在枝头。许多果子已掉落，烂在地上，不便行走。我俩想捡几只稍完整的柿子带走。无奈漫寻整片区域，地上的柿子均已稀烂不可拾。而树上的柿子，较低的已全然不在。较高的无论我俩跳起，站在石台上，或是我举起木木，都难以接触一二。本想用石头或树枝打下几颗柿子，细细思之，这般行为有失素与风度，只好作罢。返程途中我俩在车内开启演唱会，木木手持两部手机，打开闪光灯，我俩从王力宏的《花田错》唱到伍佰的《陪你到永久》，从许嵩的《有何不可》唱到朴树的《清白之年》，直到行至汴梁。
某天某时，周五终于有了妈妈，她的妈妈名字叫——木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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