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车奔驰在归途上时,我已经累得说不出一个字。倒不是身子上的劳累,更多的是心闷。
因为某些原因,我们需要回乡村开展某些工作或活动。对于这项行动的意义,我们私下讨论的人,没有哪一个是不嘲讽的!
这不,这一次,我们千里迢迢跑回来,只是坐一下、说几句、拍张照,就结束了!你们只是动一下嘴皮子,我们可是要早早爬起来,长途跋涉一个多小时啊!
这时候,我呆望着车窗外,想想这一两个小时的路程该怎么办!在沉闷的车里,熬得人着实难受!
可是,旁边的朋友则双目放光,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欣喜,乃至无尽的兴奋和激动!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颠簸的一路!而且,当初要开展这个工作的消息撞击耳朵的时候,他的厌恶就像汹涌的巨浪,毫不客气地在脸上翻滚!刚才那个所谓的座谈会如火如荼地开展的时候,他也是魂飞天外的。怎么现在,却又……
我忍不住说道:“看来,刚才会上的讲话,深深地撞击到你的心坎上了呀!”
朋友笑道:“胡扯什么,参加这个工作,纯粹是完成任务而已。”
我说道:“我也是去完成任务,可为什么我觉得那么累,你却那么高兴?这次出行,你一定不是当作工作,而是当作兴趣,才会由衷地感到开心的!”
朋友一笑,道:“这个工作,无论愿不愿意、喜不喜欢都得去做,我只是当作一项普通的工作去处理而已。我之所以高兴,是因为这条路!”
我不由得叫道:“就是因为这条路,才让人发狂的呀!”
朋友很惊讶,道:“这条路,你不是很熟悉吗,怎么会发狂?”
曾经一天至少跑两次,对这条路,我真的太熟悉了。每隔多少步就到达哪个节点,不用看,都能算得出来。
我说道:“这不是熟悉不熟悉的问题,而是长,要一两个小时才能跑完!来回几个小时,都是蜉蝣的一生了!如果只是在附近的街道,随便去应个卯,我也会很高兴,还可以不上班,乱逛一会!”
朋友道:“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的记忆法吗?”
我说道:“当然记得,就是用熟悉的东西去记忆陌生的东西。”
朋友道:“你还记得,当时你想到的第一个东西是什么吗?”
我回想着说道:“就是……”
朋友急忙道:“就是这条路!当时我还在想,利用什么熟知的东西比较好,你立刻就想到了这条回乡之路了。”
我有点愕然,道:“然后呢?”说实在的,我还是没听出,这些事情跟他此时不合时宜的高兴有什么关系。
他继续说道:“你说出来之后,我也觉得这条路很好,可以用沿途的很多东西作为记忆点。为了记住沿线各点,我有事没事,还来回跑了几次呢!”
我:“……”
朋友继续说道:“后来,我用这条路记忆《离骚》。”
我惊愕:“记忆《离骚》?”
朋友看去窗外,兴奋地指指点点,道:“瞧,那里是一个池塘,里面长满了水葫芦。因为水葫芦这种东西很难清除,我们想跟它离别却又分别不了,所以很伤心。所以是:余既不难夫离别兮,伤灵脩之数化。”
我急忙看去窗外,果然看到一个池塘,里面是一片旺盛的水葫芦,遮天蔽日地把整片池塘掩盖得严严实实。田埂上站着一位农夫,满脸犹豫地呆望着,估计是在想办法,如何把这些入侵物种消灭。不,那不是普通农人,似乎就是屈原,在为拯救国家而伤悲!
这时,朋友又激动地叫道:“瞧,那株高大的小叶榕!小叶榕又叫雅榕,榕树、兰花、蕙兰都是很美的,都是高雅人士喜欢的,所以是: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我随着他的手看去,看到那株之前不知道名字的大树,现在觉得它真的很高雅!
朋友一边说着,一边眺望前面,道:“前面不远,有一个垃圾堆。垃圾需要用车运走,以将其夷平,才能让美妙的芳草生长,所以是:畦留夷与揭车兮,杂杜衡与芳芷。”我也翘首以待,恨不得快点看到那堆垃圾堆!以前路过的时候,是避之而不及的!
就这样,他一路指点着沿途的“景点”,一路背诵着这首千古第一诗歌。我们在一片锦绣芬芳之中,结束了这次旅程。啊,竟然那么快就结束了!
下车的时候,朋友笑道:“这条路,不单单是回归家乡的路,现在也是我的诗情之路,要我跑多少次,都是乐此不疲的!”
我慢慢地走回家,心想:没错,把优美的东西赋予普通的,乃至讨厌的事物,会让人的看法完全改变,也会让心情变得畅快许多。
突然,我也有点期待了,期待着下一次回乡的日子,要好好地再走一次这条唯美的“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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