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公园的鹅卵石路上,当我的脚步跟不上父母时,我会叫喊:“慢慢走,等等我。”这是,父亲母亲就会一人一边牵着我的手,陪着我慢慢走。
上了幼儿园,一放学,我总是早早地就被父母接走了,甩下一大群眼巴巴地在等着家人来接的小朋友。
小学时,学校离家很近,走路只用几分钟就到了。只要出门的时候没有下雨,我是从来不带伞的,任凭妈妈怎么叮咛唠叨都不管用。而我几乎从来没有淋过雨。因为每次放学如果下雨,而我又没带伞,放学时校园的铁栏杆外就会发现妈妈的身影。
从小,我对父母的接和等,都觉得理所当然。
直到那天。天空阴沉着脸低低地贴向地面,洒下蒙蒙细雨。校园内已成了五颜六色的雨伞的世界。我随着蜂拥的学生潮向校外涌。我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口翘首的妈妈,她还是站在老地方,传达室门外的树下,寻找我的身影。但是年幼的我忽然冒出了奇怪的念头,想恶作剧了。我随着人潮径直往家跑了。跑到半路,碰见了邻居家姐姐,就到邻居家姐姐玩去了。后来,爸爸找到我,一把把我拎回家。妈妈没有太多责怪我,只是说,她在校门口等了很久,没见我出来,还跑到学校里面找了半天,折腾了好久。看着妈妈疲惫的倦容和被雨水濡湿的额前的短发,我的心颤抖了。
如今,高中生活对我来说是个大挑战,每天的生活像打仗一样,早起,见缝插针地刷牙洗脸,快步跑向食堂,排队,以最快速度吃完早饭,到教室参加早读,上午五节课,中午吃饭,又是争先恐后,排长队打饭。下午,又是三四节课,晚上要3个多小时的晚自修,这一天,就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拼命地转,不敢稍有松懈。而且寄宿制使得我只能一周回一次家。这周末的一次回家,就像监狱里的犯人放风一样,对我们来说显得弥足珍贵。周末放学也就成了我们最期盼的事情。每次回家,父母都会来接我。
时间流逝,转眼已是深秋。上周五放学后,我拉着行李走出校门。校园旁边的树木褪下了叶片,将地面铺成金黄。寒风悄悄地削过我的脸颊。咦,怎么没有看见爸爸的身影。他说来接我的呀。无数的同学拉着箱子从我身旁经过。他们走向迎接的父母长辈,只有我还在等待父亲主动发现我的身影。然而,没有。我孤单地站在校门外的马路上,感觉很不自在,好像我是个入侵者一样,我不属于这里,我要赶紧逃离。
一片黄叶从树上飘在我的头上。校园慢慢沉寂下来了,阳光也渐渐黯了,失了神采。一只乌鸦,呱呱地落在枯树上,叫了两声就不再发出声音。世界将我暂时地遗忘在等待的时间裂缝中。我受到自己的问责。从小到大,父母等我的一幕幕,他们等了我多少个分分秒秒,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个年年岁岁。他们一直在背后默默等待和付出。而我几乎毫不察觉,甚至反过来伤害他们。眼前的校园渐渐模糊成了暗红的一片。一个声音说,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父母等我了,我要等他们。
爸爸终于到了,我像如梦初醒,看到了他越发稀少的头发,有些斑白的两鬓,脸色又黑了一些,憔悴了一些,皱纹加深了,更密了。等待在爸爸的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符号,在我的心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痕。
爸爸的第一句话是:等久了吧?
我摇了摇头。说:“我才刚刚开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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