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图书馆还书,依然是没来得及看的更多,有的已续借两回,只得先还了再借。抱着一大摞书下楼去,妈妈问,你还看那么多书干嘛?要考什么吗?我笑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妈妈家,一本书藏书都没有,全家人都不看书。到了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我想看课外书,只能骑一个半小时的自行车,到县城的旧书摊去买五毛或一块钱一本的书来看。旧书摊离新华书店不过几十米,但我一次都没上那里买过一本书。中学的时候,有一次在书店战战兢兢地拿了一本庆山的短篇小说集,忘了是哪本,那会儿她还叫安妮宝贝。好像三十多块钱,想买,小心翼翼地看着妈妈。她说,什么书啊这么贵?一定要买吗?我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作文书。
在馆际书架看到《我与地坛》,米黄如亚麻粗布质感的封面,眼镜、著者、书名、建筑物简单的线条轮廓,上面有许多人抚摸过的痕迹,边缘像旧牛仔裤磨了毛的裤脚。封底有几行黑色的小字:
要是有些事我没说,地坛,你别以为是我忘了
我什么也没忘,但是有些事只适合收藏,
不能说,不能想,却又不能忘······
我把装着书的布包放在桌面上,《我的地坛》放在上面,然后走到里面去找书。身后的脚步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我回头去看,妈妈正坐在桌子前看那本书。我们之间约十米的距离,她稍侧着身,远看过去她短短的头发似乎没染过,还是天然黑,但我知道下面那层已经花白了。她穿着印花的杏色上衣,黑色长裤,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书放得远远的。我可以想象到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皱着眉头看书的样子。这大概是妈妈人生中仅有的一次看文学作品了。
我喜欢在馆际书架找书,上面大都是别人从广图借来的书,流动性很强,能遇到什么全看缘分。今天遇到的是《绿眼睛》。很新的硬精装,硬封面上覆着质感挺好的墨绿色棉布。黑白照片,她淡然地坐在软椅上,右手夹着抽了一半的烟。嗨,又见到你了。
回到家,我把《我与地坛》放到沙发上,妈妈身边,我说,听说这本书很好看。她刚在图书馆看了一会儿,鼓励一下希望她继续。可是妈妈说,还是看手机好玩些。我拿出键盘开始打字,妈妈躺在沙发床上玩手机,不多会儿,轻微的鼾声响起,我回过头去看,老花镜在她的鼻梁上,歪斜地架着。我拿了薄被子,轻轻搭在她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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