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桥

他说：我行过许多条路，遇见了许多人，喝过许多种酒……

他说：我把思念留在桥头，我把离别停在了路口，我用酒浇灭了心愁，可我依然不如你这般坚守，彷徨依旧。

我无言，我不懂人生，便只消得让脚下流水潺潺。

他轻声悲叹，抬起头，把月色看穿。身后的老马，低头细数青着石板上的纹路，仿佛一切都与它无关。他唱起一首歌，用手在我身上打着节拍。

他说，这是为自己写的歌。我听得出里面的富贵奢华，我听得出里面的美酒繁花，我听得出东窗篱下，我听得出浪迹天涯……

暮色，如魍魉一般绕上枝头。萤虫在空中断断续续地飞着，恍如往日的记忆，飘荡在银河中流离失所。

我倒是很羡慕他，走遍异域关山，尝遍人间冷暖，只借一壶温酒便把悲愁销散。

一曲终了，一滴温柔的泪珠滴落在我的身上，我很诧异。我知道旅人总是伴着悲恸之心，可从未感受过那颗心的温度是如此炙热。

他的寂寞，我或许有些了解。

他将双手撑在我的肩上，我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那点点的温存从空气中传来。西风紧了，柳枝微微颤抖，他那单薄的衣襟裹着疲惫在风中摇曳。这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比春天的蝶还要美。

他问，你可有乡愁？

我有，但我不曾记得把它放在何处。他笑了笑，那么肆意，任凭发丝遮笼了额头。他指着远方，那个被称为“故乡”的地方——曾有位多情的少年郎……

他说，我真的羡慕你，可以一直待在一个地方，可以不用漂泊，不必流浪，可以静静守候时光。

是的，我守候了一代又一代的梦，我见识过岁月在我脚下流淌。可他不知，我也眷念过远方。在很多年以前，也有一位旅人，站在相同的地方，他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名字，一直刻进了我的梦乡。

他沉默着，用手婆娑在那条斑驳的痕迹上，这种感觉真的让人似曾相识。我诧异万分，让风把每个桥孔吹响。

那匹老马哒哒地踏着脚步，似乎在催促着。

他牵了绳，上马引鞭。

我问他，可会想起我。风呼啸着，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见。

他牵扯了缰绳，微微颔首，未却留下一语。

月色无言，只搅得流水潺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