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羁绊相连
他们的确没能逃出多远，很快就被天兵追上，密密麻麻的弓弩朝他们飞过来，被扬羽的雷光挡在了一步之遥的位置。“放我下来，芊芊，趁殿下还没有追上来，你自己跑……”扬羽对千程说道，但是，后者没有放他下来的意思，而且还拿出了剑来，准备随时开战——
是的，明皇一出鞘，天兵天将们不禁退了一步，就算他们不畏惧这一瞎一跛，但他们畏惧明皇。
没人敢出声，也没有人敢先出招，直到这片死寂中传来拔剑的声音——
千程的眉头在抖动，她听清了这缓缓拔剑的声音，同时，她也能感觉到扬羽伏在她背上时，那双手在缓缓地握紧——站在她对面正在拔剑的这个人，是龙筝！
“不要逞强也不要动，”他小声对千程说道，“不要和龙筝殿下动手，你不是她的对手，我拖延时间，等师父来，你赶紧走！”
“下去。”
千程的声音很平稳，但是却明显带着命令的语气。她站直了身子，扬羽从她背上缓缓滑下来，斜坐到地上，却依旧没有放开她的手：
“你想清楚，她从未败过啊！”
她将手从扬羽的手中抽了出来，握紧了这把人人觊觎的明皇，缓缓地举起来，举在了身前。天兵们纷纷退让开去，把这片战场自然而然地留给了她和龙筝。
扬羽死死盯着龙筝的脸，她的脸上很难有表情，挥剑交战也丝毫不能影响她的情绪，连眉梢都没抖过一次。面对明皇，人人都想挑战，龙筝自然也不例外，几个回合之后，龙筝的剑刃上出现了不易察觉的裂纹，她的眼神刚扫过自己执剑的手，明皇便趁此间隙，架上了她的脖子。
她也并未迟疑太久，须臾之间，她的剑也从明皇的旁边穿插了过去，绕过千程的手，直取她的眼睛。
二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停下来了，谁也没有多动这一分，龙筝可以感觉到明皇贴紧脖子的冰冷刀刃，千程也可以感受到眼睛旁边的丝丝寒意，她不敢动，怕轻轻一动，龙筝的剑会瞬间削下她的脑袋。
“你父王还好吗？”
听的这句话，千程不由得浑身一抖——她逃命逃到人间，隐瞒身份，甚至隐瞒了名字，大家只道她叫“芊芊”，来自地界，但没人知道她是何身份，更没人知道她是明华宫的公主——但龙筝为何会在此时问起这个问题来？
“若你实话实说，或许我还能帮他。”
帮？千程心里咒骂道，我在你们天君面前声泪俱下请求支援，你们一大群天官都当我在说笑话，对地界的落井下石，现在你对我说帮？
她只得苦笑一声，执剑的手却丝毫没有动。
“千程，你大概忘了，”龙筝继续说道，“你这名字，是我起的。”
龙筝小声喊出她名字的那一瞬间，她的手像被雷击般的收回了，连带将自己整个人也给逃出了一步之遥：龙筝能喊出她的名字，还说这个名字是她起的！
“他不好，很不好。”她回答。
天兵很快便随着龙筝撤退了，这一战打得并不精彩，交锋的时间也很短，不过几个回合而已，扬羽甚至没来得及看明白两人是怎么动手的，她们已经停手了。带着一丝疑惑，他想向千程询问刚才她们的对话都说了些什么，千程却没走过来，而是将明皇幻化成一条绳索，扔了一头给他，说道：“拽紧了，我去找点草药！”
千程这一趟去了一天一夜，扬羽就这么忍着脚伤坐在丛林里拽着绳索，愣是一天一夜没敢合眼，他都以为千程肯定就这样丢下他跑掉了，到第二天半夜时分，千程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大束草药，码得整整齐齐洗得干干净净，拿了根蒲苇给小心捆着。
当然，一天一夜过去了，神仙也会饿，千程的手里还拧了一串果子，喊不出名字也不知道有没有毒的那种，塞给扬羽之后，她摸索着在旁边坐了下来，拿着明皇在石头上开始切草药。
天界圣剑被她拿在手里切草药，扬羽哭笑不得，但是一笑又扯着身上的各种伤口痛，不得不忍下去，安静地啃着果子，看她切草药。
“笑，知道疼了吧？”千程一边切这草药一边说，“伤筋动骨，就算你是神仙也会疼痛难忍，好好养着吧。”
说罢，她抓起已经切成了渣的草药，挤出汁液来直接涂在了扬羽的腿伤上，一边涂，一边给他正骨，痛得扬羽差点一声大叫喊出来，最后愣是咬紧了牙关，才克制住。
千程的医术大多是跟着大长老学的，这正骨的手法则是跟着景萱学的，所以这痛起来的感觉，对扬羽而言是那么似曾相识，虽然吃痛大叫被自己给忍住了，但疼痛的感觉并没有减弱丝毫，尤其是千程在给他包扎的时候，他感觉一双腿都快脱离躯干了，只得伸手拉住了千程的手，说道：“好了好了，你歇会儿，我自己来……”
“你确定自己能行？”千程说着，依旧没停下手里的活儿，把扬羽的两只脚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草药汁液都不会透出来的模样，才放心松开了手。
“我承认我是喜欢欺负你，但你也不用趁这时候打击报复啊。”
“我若想打击报复，就该把你拖去心湖里喂鱼！”
说罢，她收拾好剩下的草药，想站起身来，但才刚一动身，却一口血喷了出来。
尽管有明皇庇佑，和龙筝交手的时候千程还是受了内伤，同时旁边还不乏偷袭的弓弩手，她腰上就被扎了一箭，而且在她想拔掉上药的时候，那箭头竟然还断在皮肉里，一天一夜之后，这块埋在肉里的箭头终于发威了。
扬羽并不是不懂医，他虽然对医术不感兴趣，但平日里有师姐追着教，好歹也被灌了些常识，这会儿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仔细辨认过草药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起千程手里的明皇拿了过来，撩开她被划破的衣服，露出了中箭的腰腹，这一箭很深，断裂之后，箭头深埋在她的骨肉里，他只好用剑划开伤口，直到探到那块箭头，再用剑一点一点将箭头给挑出来。
在这期间他还不得不用灵术护着伤口，防止大量地出血，但尽管如此，鲜血还是淌了一地，触目惊心。
千程一直保持着清醒，而且丝毫没发声，直到他将伤口包扎完毕，她才松了一口气，昏了过去。
醒来之后已是几天过去了，就连扬羽那双腿都可以勉强拖着走路了，她问为何在此呆了这么久，也没有人搜过来，扬羽笑着回答说，龙筝铺设了屏障，他们被困在这里了，既出不去，别人也找不来。
找不来便找不来吧，正好养伤，她心想。
当初扬羽的医术是一等一地差，后来即使她伤口愈合，也在腰上留下了很难看的疤痕，即使是肉身重塑之后，这道疤都还在原处。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不少，她时常庆幸这些疤不在脸上简直是万幸，唯独有一道疤在脖子上，殷红殷红，看上去就像新伤似的，抹也抹不去，最后她只好带上项圈，将这道疤挡住。
走在凡间里，这项圈就显得太过贵重，好几次住店的时候，店小二都望着她的项圈两眼发直——几次之后，她只好把项圈换下，换了根丝巾，系了个很土的结，这才了事。
流窜到人间的异兽，比想象中的更难对付，进入人间之后，便分散在不同的地方，隐藏在人群中，很难寻找，也很不好对付。如果说他们隐藏得安分也罢，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几乎每一天——不过，收复这些异兽是地君的本职工作，也是维持地界和凡间平衡的任务，千程倒是愿意去做，这也比去找复生的战神要轻松得多，起码她自己这么认为的。每过几日，司命星君都会给她提示，有人又因为异兽而死于非命，但当千程问他具体在哪儿的时候，他又回答不出来，只能递来一大叠命簿子，然后说，这些都是因为被异兽袭击给改变了命运的人，让地君大人好生去找……每当这时候千程就会瞬间炸毛，吓得司命连滚带爬地逃回天界。
某一日千程又扔了司命的命簿子，回到了下榻的客栈，喊小二来了坛烧酒，坐在屋顶上喝酒解闷。夜深人静，树上的知了正在奏乐，但越是这虫子鸣得欢，越显得宁静，她就这么喝着酒带着一点微醺的感觉，听着虫鸣，昏昏欲睡。正品着酒香，她却走神了，在虫鸣声中听见了一种异样的声响，她坐直了身子，屏息凝神，捕捉着这异样的声音。
是一种在低声祈祷庇佑的声音，声音很小，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这不是祈祷上神庇佑的声音，这是偷偷摸摸想另辟蹊径，请邪神相助的祈祷声。
邪神。千程冷笑，这世界上没有邪神，只有神仙和妖魔，所谓的邪神，除了妖魔，就只有和她一样的堕天者。
什么人如此心术不正，要召唤邪神呢？她扔下酒杯，一跃而起，向着那祈祷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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