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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认为海音是好人呢,但事实证明,海音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发现,她养的狗喜害人。害谁?害她本人。
她一回到家乡,喜出望外的是父母家中竟然多了两条小花狗,此狗非别人,正是李氏的不晓得多少代传人。
狗怎么成了传人?因为在海音心中,人就是狗,狗就是人,不需要区分。她从小就特别爱狗,把狗当成宝宝一样来疼,要知道,她那时自己还是个孩童,她天天一放学回来,就将小狗狗拢入怀中,用手来抚用糖来哄,仿佛狗压根儿不是狗,狗系她祖宗。
不过,她成年至中年后,再也没有机会养狗,这成了她人生一头等缺憾。
此次终得有机会再次养狗,她心花怒放地好比赢得了第二春。
何为第二春?
所谓第二春,无非就是在有生之年,还能时不时潇洒地暴走农村。至于为何不是人往高处走始终艰苦奋斗于繁华的城镇,却要不求长进地流连往返于落后的农村?那是因为农村有我亲爹与亲娘,他们是我至亲的亲人,回归农村,就是迎合他们。迎合他们,就是在远离喧嚣的世界里忘忧沉沦。哀愁混沌,喧嚣沉沦,取而代之的是往事回归快乐升温,尘事不理意念单纯,我又开始起老返童重做一回少年人。
我从中年返祖为少年,难道这还不是第二春?
至于何故如此这般地心花怒放?那是因为狗狗满足了我对小动物怜惜不已召之即来挥之不去爱之深护之切的种种妄想,只要它们愿意纠缠于我身旁,我之温柔涌起母爱泛滥愿将它们视为亲生孩子一般细心圈养。
你看吧,我可没有撒谎,关于人与狗之间的故事,请听我细讲。
小狗与我绝不欺生,我一回到家门口,它俩不但不冲我汪汪叫,反倒飞速跑到我身边来,在我身上上蹿下跳,与我磨蹭与我亲昵,仿佛我不是陌生的人类,而是与它们上辈子便相识的同类。
既然与我自来熟,我当然乐不思蜀,连老妈都还没来得及拥抱,先将它搂于怀中胡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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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狗尾巴不停地摇摆,脑袋在我怀里拱上拱下,它不仅啃我的手,还把我的臂膀与脖颈舔得涎水湿巴巴。老妈不允许它向远方来客撒娇,它非赖在我怀里不肯走。我见不得小东西冲我撒娇,如若不做表示,总觉良心有所侧漏。
所以,我放下小狗,于皮箱搜了一圈,然后拿出零食若干,一只小狗喂它几口。它们尝到了甜头,更是死赖着不走,向我仰着头,又吐出红灿灿的舌头,而滴溜溜的黑眼睛又朝着我眼巴巴望了个够。
我又于另一个食物袋,掏出几块干牛肉,它俩一哄而上,一口便吞了个精光。
至此以后,它俩便将我这个远方来客摸了个透,我不仅食物众多,我还热情温柔,怎么爱它们都爱不够。
我住在楼上,为方便它俩跟在我身后,便特意清理了挡在楼梯口的挡板,所以我上楼,它俩也跟着上楼,我下楼,它就充当我忠实的走狗。
不白充当新主人的走狗,我会好吃好喝的又喂它俩几大口,今天是成块的大肥肉,明天是油腻的肉骨头,后天,鱼骨鸡肉任其挑。等到家中肉类一扫而光,我又特意出走一回镇上,为它们带回成包的火腿肠。肠膜撕开,一狗一条,不够,再添一条。跟着我吃麻麻香,喝麻麻爽。
我妈一见,人与狗鬼混成这样,花钱的不嫌冤枉,狗仗人势的更显猖狂。
它如何猖狂?
它跑到楼上,钻入我的卧房,因为我的卧房开了空调,空气比较凉爽,它就赖皮狗一样躺在地上,踢它,不动,赶它,不走。
我就这么没有威信吗?
事实证明,我还真是没一点威信,因为我冲它俩发脾气,声音还是柔柔轻轻的。其实说白,我压根儿脾气发不起来,全因为,我对它俩是真心真意地喜爱。
所以我踢它,不过是挣脱了拖鞋光脚丫在它身上揉来揉去,我赶它,不过是笑嘻嘻地说着反话:
“你们这两个死皮赖脸的家伙,你真以为咱们是一家咱俩是一伙呀?我跟你说,我是人,你是狗,我可不跟你一伙,你真想找人搭伙,楼下找你奶奶去,你奶奶厨房烧火,你俩要是不老实,她一脚把你踢到火炉害。到时,看你往哪里躲?你还是得软磨硬泡来找我,对吧?”
“哈哈哈哈,两个斧子裸!”
话说,海音很多时候也是个斧子裸,跟我一块,算它俩找对了主子。
所以,我干脆好事做到底了,我不赶它,更不损它,任它们赖在地上,睡得像死狗一般死气沉沉,而我则生龙活虎地爬在电脑前,又开始着手于另一篇新作文。
两狗一人,安然相处,倒别有一番新气象。
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竟然天黑将至,只听得老妈楼下喊话,下楼吃面条,我正是肚子饥饿,于是身手敏捷关机起身,刚迈到门口,双脚踩了一砣,软乎乎粘巴巴,咔嚓一声,臭味回旋,低头一看,竟是几砣狗粪粪。
你可知,我是如此爱整洁之人,每天将地板擦至镫亮,简直不染一丝灰尘,它一上楼来,凡事不论,随地大小便,完事后,还在我跟前讨好卖乖地睡得像个死人,它思想还真是单纯。
我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斥道:
“你们这两个坏类,敢在我门口拉狗粪,你是吃了豹子胆犯了哪个邪门?你说说!你别跑,给我站住,我要先饿你一餐,再揍你一顿,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是人!”
它俩大概是知道自己闯了祸,撒腿潜逃得不见了踪影,我在后面举起扫把苦苦追,从楼上赶到楼下,从前门追到后门,抓不到它们半条尾巴,反累得我气喘吁吁,咬牙切齿间,它却躲在门缝里,朝我虎视眈眈。
看着它俩贼头贼脑的模样,我准备一扫把投掷过去,若是一扫把刚好砸在两人身上,代表我技艺超常,也准保疼得它俩哭爹喊娘,这样,它便记得住,下次再不敢耍泼猖狂。
谁想,它俩竟然狡猾得如同人精一样,我扫把还未掷出去,只是将脚噔了一声响,它俩又机警地撤退,一瞬间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逃向了远方。
待我起身,准备追上,可是哪里追得上?不是村头至村尾没有半只狗影晃荡,便是方圆几里路我愣是跑了几圈冤枉。
好吧,算了,反正我追不上,再追再恼,都是自讨苦吃,就当它们是不谙世事的少年犯,作为长辈,我也应该心胸放开阔点,这次先将它们原谅。
所以我放下扫把,又取出两根火腿肠。只怕一人两狗,一番你追我赶的,它们又饿了,不搞点吃的喂养一下,怕不利于少年狗的身体健康。
玉米火腿肠,一撕开包膜,一阵肉香,估计它们的狗鼻子比世界之巅还长,再加上,它们的小主又不计前嫌,对着后院一通大声叫嚷:
“包坨玉坨快回来吃火腿肠!”它俩果然一撒腿,又火箭头一般蹿到我身旁。
这招果然灵验,它们是吃软不吃硬!
我双剑合璧,肉肠放置两个手掌,我再两手左右两边摊开,它俩一见,如狼似虎扑了过来,一秒钟功夫,便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末了,四只狗眼睛又可怜巴巴看着我,渴望我还能再施舍一点爱。
见它俩一副我见犹怜呆萌态,瞅着机会难得,我又开始语重心长地教育起它俩起来:
“给你吃给你喝把你俩当亲儿子一样疼爱,你却害人?你给我记得,下次再随地大小便,一毛钱一斤把你俩掂量到大王街去大甩卖。卖得的钱再给你太爷爷去买菜。不听话,没得肉吃,专给你俩吃菜。”
“记不记得?”说完,半轻不重地拍了拍它俩的狗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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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它俩,脑袋耷拉着,眼睑下垂着,估计这一瞬间已经明白。但下次能不能学乖,目前我还没看出来。
我自作多情地以为,好肉好菜给它喂养,犯了错误,我不但不惩罚它,只是轻言细语地与它们劝解商量,再不收敛,那真是上苍无眼失了天良-我得重新审视我的品德,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故障。
不过,我自认为品德绝无一点问题,所以,对于狗狗不再随地大小便不再害人之事也笃定会有一个明确的见证,我只坐享其成等待胜利来临便是。
但万万没想到,阳奉阴违的两个家伙压根儿不打算给我台阶下,才相隔一天之久,它们又干了另一件惊心动魄的坏事-衔丢了我的鞋子。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双银质细跟包头凉鞋,想当初因为去游武功山,我在山脚下遗失了一双,但感念它的耐磨舒适,回惠州后我又第一时间重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
所以我无论是身在广东惠州还是返乡回湖北,我无论是身穿白衣黑裤还是白衫配红裙,逢出门,必蹬起这双凉鞋。
想到第二天一早要赶往城里大姐家,头天晚上,我便用湿抹布将鞋子擦干净。因为用的是湿抹布,擦拭后还有几分湿,于是,我又将它放置在院门口晾晒一番,打算出门之时顺脚穿上,便可以落落大方地走出院大门。
我这么打算看似合情合理,但意想不到的这两个坏东西,好像不把坏事做尽不气得本小主咬牙切齿,它就是坏到顶峰帅不起,想要帅到顶峰洋洋得意,那就得穷凶恶极。
阻止我耍美丽,那还不是穷凶恶极?
所以,它衔丢了我的鞋子。院前院后,房间角落,甚至是厨房和厕所,我到处找不到那双鞋子,我一人找不出,便又号召老爸老妈一起来找,可是找遍了,也始终寻不着那双鞋子的鬼影儿。你要知道,我回家乡仅带了这一双。
没有鞋子装扮,我又如何扮靓?
我双脚蹬着我老妈借我穿的破拖鞋,满院子吧嗒吧嗒,找不到鞋子,我又气又急,只对着那个坏东西破口大骂:
“你们这两个小狗日的,今天我要是找不出鞋子来,一定让你太爷爷把你送镇上去大甩卖!”
只可惜,我天性善良,骂出来的话腔照样轻轻柔柔的,它们在旁边看着,一脸哈巴狗的斧子裸模样,耳朵竖立着,眼神无辜着,不明事理的,还以为那是受了我的冤枉。
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讲。
试问,我出门之时,怎能穿着一双破拖鞋呢?
一来,拖鞋本不是我的,老妈的,我回来,她好心好意借我穿几日,我总不至于见物眼红的贪婪她一双破鞋子一出门竟顺脚穿了走吧;二来,我堂堂一个远方来客,回到家乡,总得扮俏一番人模狗样,你让我一双破拖鞋踢踏踢踏的,像个什么样?话说,我还是十分在意个人形象的。
所以我临出门却找不到鞋子,怎能不急得够呛?
铁定是找不到了,因为它俩是一对小畜牲,不会说人话,而我这新来的主人又来得不是时候,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对它们训养,我估计再继续找下去,也不会有好结果,而车子已经在门口等了我半个小时之久。约定的时间既然已过,我只得硬着头皮蹬着那双拖鞋上车。
反正一路坐在车上,一路密闭了车窗,也就无所谓什么形象不形象,只等到了城市中央,再想办法淘得新鞋子一双。
我只能这样侥幸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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