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觐拾零

作者: 443dc3a6113b | 来源:发表于2017-11-09 06:11 被阅读269次

    朝觐拾零

    努雷默罕默德·阎崑

    从飞机上鸟瞰沙特荒野

    出散

    在麦加,只要不去禁寺礼撇失尼(晌拜),我总要到附近的小礼拜寺(所谓的小,只是相对而言,至少也能容纳三四百人同时礼拜)去完成功课。而每次礼拜出来,总看到有人站在路边招呼从寺里走出来的穆民。虽然语言不通,听不懂,但那句“哈吉”还是能听清的。凭感觉知道不是在兜售什么,再往他们指引的方向看过去,路边的弄巷里,停着两辆封闭式货运车,陆续有人出来,手里捧着盒饭。原来是出散食品的,路边招呼的是指引人们过那边去领。

    在麦加街头排队领出散食物的场景

    在麦加,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经常看到有厢车停在路边,停在巷口,向礼完拜回来的人出散饮料、食品。饮料有时是瓶装水、罐装水,有时是果汁饮料。食品则以盒饭为主,锡纸的餐盒,密封着,里面有米饭,有蔬菜,还有鸡肉什么的。有的是纸质包装盒,里面有面包、奶油、蛋糕、一小盒蜜枣,一小盒果酱,还有一罐果汁饮料、一瓶饮用水,甚至还给你一根刷牙用的树枝(阿拉伯语叫:据说用这种树枝刷牙是圣行)。凡属有这样的出散,很快就排起了长队,大家倒也很有秩序,很少见到有人插队。领取的速度非常快,最多十分钟也就排到了。尤其是从禁寺回驻地的立交桥下,出散的规模最为壮观:一辆大卡车,后面拉着个巨大的集装箱,据说是沙特国王的公司,每晚礼过虎夫滩(宵礼),几乎固定在这里出散。十几个工作人员拆箱、发放。每次发放都分两队,男人在车一侧,妇女在另一侧。专有一辆小型箱式卡车回收纸箱,整个过程有条不紊。

    那天在小寺礼拜,带拜的伊玛目礼完四拜主命拜之后发表了一通演说,慷慨激昂,充满感情,但除了赞主赞圣,我什么都听不懂。完了我问懂得阿语的乡老,他告诉我讲的大概意思就是:麦加是穆圣诞生和生活过的地方,是真主降示《古兰经》的地方,也是天房所在的地方,所以是非常尊贵的。哈吉们来麦加朝觐,是真主请来的客人,我们有义务招待好真主的客人,让哈吉顺利完成朝觐功课。原来招待好真主请来的客人,已经成了麦加人的自觉,难怪街上有那么多的人出散,包括盒饭、大饼、面包、饮料、饮用水、椰枣、水果、小食品。

    领了出散食物的哈吉

    穆斯林都知道,打出散是得回赐的善行。穆圣在他著名的《辞朝演讲》中,特别告诫麦加的人们,“除了对克尔白(天房)的监护权和为朝觐者供水的权利,其它任何对权利的要求,无论是血缘的或是财物的,都不值一提。”麦加人一千多年来遵照穆圣的教诲,恪守这一传统,坚持向朝觐者无偿提供饮用水和食物。也就是说,如果我是一个穷人,只要来到麦加朝觐,就不必发愁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当然住宿问题在麦加也很好解决,你尽可以在禁寺里过夜,没有人会干涉;因为天气不冷,所以在无论哪个屋舍旁,廊厦下,甚至大路旁,都可以栖身,只要不妨碍交通。

    好客的麦加人,慷慨的麦加人,自觉做真主仆人的麦加人,值得尊敬的麦加人。这就是穆斯林,这就是伊斯兰世界的精神。出散的人从出散的行为中得到了心灵的满足,接受出散的人在得到必需的生活物质的同时会给出散者道好堵哇宜。出散真的是一种美德,出散者手心朝下,接受者手心朝上。记得奶奶和父亲都说过,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手心朝上,如果可能,多做些手心朝下的善事。奶奶做过多少这样的善事我记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奶奶会扎针,在缺医少药的年代救过很多孩子的性命。但是老爹做的善事我至今历历在目,而且很多事后人至今仍津津乐道,传为佳话。老爹说过,你做善事一只手散出去的财物,真主会从另一只手上还给你,而且会加倍。单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还是很划算的哦!

    在麦加禁寺广场附近大楼廊厦露宿的哈吉们在麦加禁寺广场附近大楼廊厦露宿的哈吉们

    沙特政府遵循穆圣当年的规定,除了穆斯林,其他异教徒或无神论者一律不准进入麦加和麦地那这两座圣城。我觉得真该让那些惧怕穆斯林、诋毁穆斯林、污蔑伊斯兰教的人到这里看一看,看一看这里的慷慨,这里的秩序,这里的氛围,这里的和谐,这里的环保意识,这里的天人合一。或许看过之后,他们会悔不当初,会对伊斯兰教重新有所认识。

    荒野

    朝觐期间,我曾经两次长距离地浏览沙特的荒野,一次是从麦地那到麦加,大约400公里,另一次是从麦加到吉达80公里,虽然都是坐在车上疾驰而过,走马观花一般,但印象还是非常深刻。

    一对骆驼母子在路边,小骆驼正在低头吃奶,样子甚是温馨

    车窗外,沿路都是沙漠戈壁,远处有起伏的山丘,光秃秃的,并不高,但看得出是火山喷发形成的火山岩。偶尔有些植物,也晒得发焦,好似枯黄了一样。离开麦地那的前夜下了一场雨,在路边偶见积水,黄黄的,个别植物浸泡在水中,习惯了干旱酷热的植物显得惊慌失措。戈壁中散见骆驼,三两只,有一对骆驼母子在路边,小骆驼正在低头吃奶,样子甚是温馨。路边植被几乎没有,偶尔有点儿绿色,似乎是椰枣、沙柳、骆驼草或是什么,在这一片荒凉中看到会感到新奇。

    沿途路边我还看到阿拉伯人的白色帐篷,一家一户,跟前停着一两辆汽车,帐篷外搭着凉棚,骆驼和羊群在凉棚下围圈着,旁边可见一堆堆捆扎得方方正正的饲草,看样子都是进口的。都说阿拉伯人逐水草而居,世世代代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可这里却看不到水草啊!

    有趣的是,我还两次看到了狒狒或是猴子,一次扫见了一只,一次扫见了一群,可惜一闪而过,来不及用相机拍下来。

    从麦加去吉达,路上也是这样:大巴车离开麦加城,就走进了荒漠,具体地说,它并不是沙漠,而是沙砾或砂碛地,有丘陵,有平原,也有小的山包,但石山风化的特别严重。风化了的山石变成了沙砾,沙砾变成了沙碛,沙碛又变成了沙粒,于是,就形成了沙漠。

    一队骆驼大约有二十几峰,从路边走过,引得车内一群人的尖叫。

    道两旁无论远近植被根本看不到,绿色也是偶尔,星星点点。荒野上,不时可以看到贝都因人搭建的帐篷,围栏里圈者羊只和骆驼。真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人怎样生活?牲畜吃些什么?难道只能喂国外进口的饲草和饲料?

    高速路旁高压电网纵横,输送着强大的电力

    我在沿路搜寻油田油井的踪迹,想象着它的宏伟壮观和繁忙,但非常失望,没看见油田,甚至看不到什么工业设施,只看见有一家很大的碎石厂。可是,能看到高压网线纵横交错,输送着强大的电力。

    一路上是无尽的沙砾、乱石、黄沙,有的路段,巨大的石头一块又一块杂乱散布。到处是贫瘠的土地。但真主大能,给这里赐予了丰富的石油,让这里的人拥有了巨大的财富,真要感赞真主的恩典。地下贮藏着用之不竭的优质石油为沙特带来灿灿的黄金。于是,就有了王室的极尽奢华,就有了一般民众的生活富裕。但是,看得出,两极分化还是很严重,城市规划有些杂乱无序,城市建设似乎欠账很多,街巷卫生状况也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若是能在这些方面下些工夫,一般民众的生活质量会大幅提高,给世界各地前来朝觐者的观感也会更好。

    鸽子

    我发现,在麦地那或麦加的街上,除了可以见到几只猫之外,没有一条狗,没有看到哪怕一个贵妇或阔小姐牵着绳在大街上遛狗,所以根本用不着担心踩上狗屎,更不用担心被疯狗咬到。比较起来,沙特国民所得在世界上都是排在前面的,沙特人比中国人有钱多了,但反观国内的人,无论是那些暴发户还是一般民众,养宠物几乎到了泛滥的程度,人的公德意识又跟不上,结果把公共环境弄得极差。

    在麦地那街头恣意的鸽子

    不过,若要据此说沙特人不亲近生物,那是妄言,无论是在麦地那还是麦加,沙特人最亲近的生物非鸽子莫属。

    在麦地那,从我们住的宾馆去圣寺的路上,要经过一片街心广场,尽管游人如织,但成群的鸽子仍然大摇大摆地散步,偶尔飞起几只,不远处又落下。鸽子清一色都是灰色,头和尾色深些,身上偶尔散着几颗斑点。有游人买了鸽食撒在地上,鸽子摇晃着肥胖的身子过来啄食。好一幅人与自然的和谐画卷。在麦加也是这样,天房广场外,路边有大片的空地,那里也是鸽子的天堂。成群的鸽子落在地上,灰压压一片,地上有吃不完的麦粒、谷粒、和高粱。鸽子恣意地玩耍,根本不在乎两侧路上的行人。有时在行人脚下飞起一片,翅膀几乎能扇到人脸。

    麦加路边啄食的鸽子好不逍遥

    道旁,有专卖鸽食的小贩,小推车上放着装在塑料袋中的鸽食,行人慷慨地买来撒给鸽子吃。那天,我还看到一对年轻的父母带着三个孩子在给鸽子喂食,他们被围在鸽群中,天人合一的场景十分温馨。面对此情此景,我在想,若是在国内,在北京,如果有这样成群的鸽子,或许人们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据为己有,如何成为自己餐桌上的美味吧(行文至此,脑子里蹦出的是那道“烤乳鸽”)。

    据圣训学家传述,当年,在麦加古莱什贵族加紧对穆斯林迫害的情况下,伊斯兰教先知穆罕默德为使伊斯兰教传播顺利发展,在组织、领导麦加穆斯林分批迁徙到麦地那后,于公元622年9月中旬一个夜晚,在挚友艾布·伯克尔陪同下逃离麦加,行至骚尔山附近,为避开古莱什多神教徒星夜追击捕杀,曾进入山洞暂行隐避。当麦加敌人追至洞前时发现,洞口布满蜘蛛网,山鸽在周围栖息鸣叫,未发现任何踪迹,遂返回麦加。是月24日,穆罕默德和艾布·伯克尔二人安全抵达麦地那,与先期到达的迁士和麦地那的辅士胜利会合。因此,穆斯林将骚尔山洞视为圣迹的同时,也将鸽子视为真主派来搭救穆圣的,是天使,是和平的象征。于是也就被历朝历代的穆斯林宠爱。

    路边卖鸽食的小贩

    难怪在沙特,在圣寺广场和麦加禁寺广场上有那么多的鸽子,一个个肥肥的,落在地上,大摇大摆,不慌不忙,好不自在。

    我要是一只鸽子,也会祈求真主让我生在沙特,可以无忧,无惧,可以尽情享受人们的宠爱。

    踢球

    在麦加,我们驻地宾馆的马路对面是一大片很平整的空地,这在多山的麦加城并不多见。空地被砖墙和网栅围了起来,似乎要建什么大型的建筑。靠北一侧是个四层的停车场楼,刚建好,还没有启用,但晚上会灯火通明。这边的空地就荒着,中间偶尔堆着建筑材料、瓦砾或垃圾。内里还有一片树,叫不上名目,大约二三十棵,虽不成林,但杂在其中也点缀些生气。

    雷阵雨过后的麦加街道

    再往南,竟然还有一片罕见的绿草坪,虽间或露出褐土色,也并不算大,但毕竟在麦加甚是少见。那天下午四点多钟,我从驻地礼拜殿礼过脯礼(底盖勒)之后回到房间,拉开被酷日晒得发烫的玻璃窗,从十四层的窗户望过去,竟然看见十几个孩子顶着烈日在那里踢足球,分阵对垒,短兵相接,竟也踢得难解难分。孩子们都赤着脚,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有个孩子一记倒钩,给我印象深刻,直线三四百米的距离使我难以知道球进没进,但动作却也像模像样。

    从那以后,只要下午没有外出,我都要在那个时候打开窗看一阵,那些孩子总是准时出现在那里,分队厮杀,直至礼沙目(昏拜)时,夜幕降临才散去。

    在那片草坪上踢球的孩子们

    那天下午,礼过底盖勒回到房间,我靠在床头写日记,不一会儿,雷声阵阵,看窗外,天色昏黄,下雨了。这时电视里直播,能看到天房雨下得挺大,天房顶上的出水槽水流如注。大雨并没有影响人们游转天房,人们似乎对大雨熟视无睹,该干什么还在干什么:扒在天房墙上的,抢着摸也门角、摸黑石的,挤进残墙里面礼拜的,一切如旧。我推开窗看街上,已经泛起了白色的水流。习惯性地抬眼看那片草坪,那群孩子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踢球,似乎并不受下雨的影响。

    我不禁感叹,我们中国的父母,现在哪个肯让孩子在40度左右的天气顶着烈日踢球?哪个还肯让孩子在大雨天出来踢球?独生子女政策造成了娇生惯养的一代、二代,不肯吃苦,不能吃苦,不敢吃苦,不屑吃苦,到头来再抱怨我们的足球踢不出水平,那岂不是在缘木求鱼。一些人动不动就说“怎么连沙特都踢不过?”但沙特的孩子在40度的高温下,在纷纷的雨水中赤着脚踢球练球的时候,你们的孩子都在干什么?要知道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天上是没有馅饼可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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