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是我的同事,其实阿姨首先是个爱种花的人,在我们是同事之前的很久很久她就一直是个种花的人。
阿姨是厂里的裁缝,她有两个爱好很突出,听歌和种花。她用一个手机和一个小蜜蜂把裁缝室变成了大街上流行歌曲一天放到黑的店面,晚上心情好的时候也能听见她在全名k歌上狠狠努力。同时,她也用一双手,一双脚,几十个花盆,把我们宿舍门口的走廊变成了一个花园。月季,韭莲,菊,绣球,栀子,三角梅,紫竹梅,紫茉莉,多肉植物,发财树,光棍树,新买回来的火龙果树,草莓,以及我还不认识的,大大小小得有三四十盆。
她早上起得早,常一个人去散步,胆子也大,空闲较多的时候就一个人去爬山,而无论散步爬山都带着一把小铲,因此她的花一半以上是山上或者路边挖回来的,所以我常常笑她是个“采花大盗”。就我知道的三角梅,紫竹梅,月季,栀子,绣球,紫茉莉,韭莲都是她“采”回来的。我想兴许也可以倒过来陈述,她要种花,所以她早起,所以她一空闲就去爬山。
大概打理这几十盆花不比带大两个孩子更让她操心的了。浇水,施肥,修剪,除虫,松土,换盆,分盆,一种藤花的搭架,花期硕大花朵的支撑,更有喜光不喜雨的在夏天时候的搬进来搬出去,正在工作时的一场狂风暴雨,夏天的山城常常凌晨两三点钟的一场雷雨,此次疫情的全国人民放暑假禁足家中,都让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的这些花孩儿。但我从来不曾听到过有关与此的一句抱怨,一打理起来这些花她就精神十足沉浸其中,一谈起来她的这些花儿她就乐滋滋地滔滔不绝,可以细数每一盆的历史。关于我所知道的她散步、爬山、“采花大盗”都是在她细数历史的时候听到的。
她有一儿一女,女儿上大学,儿子叛逆初中毕业便不再上学,就被她强行带在身边学裁缝手艺。有个未离婚的丈夫,常年漂流外地,不争气,挣的钱也就养活自己。她自己在镇上供了一套房子,接来婆婆公公住,她说她不能不管。别人都说她是个男人,具体我不了解,但她们那个家里她确实走到了一个男人的位置。
在她还未外出打工的时候,尽管农活儿家务已经够一个女子操劳的了,但她把自己的家变成了一个花圃,屋前屋后院子里都种满了花。说起来这些她眼睛就放出光芒,好似她就是——那些年再到这些年直到今天——所有她所精心养出来的花儿。这些花儿也让她在从男人的位置上走下来时,平稳地过渡为一个爱美爱花爱种花的平凡女子。
今晚又见阿姨忙活,这几天较忙,她只好一早一晚打理。我凑近去看,她右手拿手机,左手戴着抓土专用的手套,地上一堆和匀的土,正在为分盆装土,旁边已经分出来五盆了。我问:“你怎么只戴一只手套,来,我给你照明。”她说:“另一只找不到了。”“是不是耗子给你拖走了,嘿嘿?”我开她玩笑,脑子里回味着去年她讲的她和老鼠斗智斗勇的故事,一手接过来她的手机。
她一边和我聊天,一边两只手都行动起来。老株分下来的八株菊苗很快就被装进三个盆子,然后又从一个绣球花盆里分出来一盆,这个春天共计分得九盆,前几天从快递店领回的盆子刚好用完。临了,阿姨说:“谢谢!”我答:“去年我看了你那么多花,拍了那么多照,今天就当补门票呗!”她说:“也行,那今年的花怎么算?”我说:“这不正等着花开嘛!”最后她咧嘴一笑,我扬长而去。
我曾经时常把自己读书视为比别人高一等的事,现在我常想,与阿姨的种花比起来,我才是个俗人。若从心意与付出来看,我更是相形见绌,我哪里是在读书,分明是在借书以装点我在别人心中的门面,自视清高标榜自己而已,当戒!当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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