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那是故事，没想到会来到自己身上……”她垂下睫毛，眼睛里是深深的落寞，还有不甘。
其实我也很少来看她，这不过是第二次罢了。在她生病之前，我们不过是点头之交，也不知道她跟我是老乡。
她是我的同事，今年才35岁，已经得癌症两年多了，检查身体无意间发现了肿瘤，开始时不以为意。我还记得她的朋友圈，大方地把长长的、蜈蚣一样的伤疤给大家看，言语间大多是信心和庆幸。谁知手术后很快出现了恶化，便不得已离开了工作岗位，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里。在我这里出现，便是两年后了，想找我帮她买东西，茫然间我才记起了她……
在此之前，癌症对我来说，也是故事。
屋子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病人的气味。我坐在她床边小凳子上，听她说病房里的事：和她一个病房的，已经有两个没了。她也见过年轻的，二十出头的姑娘，腿比胳膊还细……
她说，我们这些人，都见惯了生死了，其实也明知道是什么结果……她没接着说，我窒了一下，艰难地转移了话题。原谅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可我又说不出来一定会康复的话，那太假了……
她现在已经骨转移、肺转移，跟我说话的时候，在床上不住地动——已经换了最好的止疼药，可效果也不大了。吃了好几片，愣是没一点睡意。
说话间，她7岁的儿子放学回来了，听到妈妈的声音，欢快地拿着学校发的新书跑过来，看到我，怯怯地说了声：“阿姨好！”接着就兴高采烈地跟妈妈讲今天发生在学校的事儿……
看着看着，越发心疼。有时候就是这样，多好的人，多好的日子，却不知远方几何。
儿子乖乖去写作业了，她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有些叹息：“以前总想，那么调皮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呀……没想到现在越来越懂事了……”她还有个三岁多的小女儿，跟着老家姐姐生活，也已经两个月没见了。
她现在很瘦，但是很努力地吃饭；这个药没有效果，就换另一个；放疗不行，就化疗……她在用尽所有力气活着，虽然不知有没有远方，不知道未来如何。她说真的太辛苦了，疼得睡不着，中药太苦吃够了，而西药太毒了，药效猛到刚吃到嘴里，口腔黏膜就能被烧坏……但她就是要活着，为了不放弃自己的家人，为了一双儿女能多叫一天妈妈。
我走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笑着跟我道别，她说跟我聊了一会儿，腿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但其实她已经早就走不成路，不能送我了，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我回身关门，笑着深深地看她的脸，我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她，会是什么时候了，亦或是，她是否还会在这里等我。
我想起她让我帮她买的东西，是一双过膝的黑色长筒靴，靴子后面有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走起路的时候，随着风飘起来会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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