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头蛇

韦跃隔壁的402房住着一个有男朋友的女人。这是他搬进来403房第二天知道的。

那天早上八点多，韦跃还流连在梦里和前任吃着渗着血水，半成熟的牛扒。他用刀子顺着T骨边缘，小心翼翼地切出一小块牛肉，再用叉子戳起来准备送进前任矜持的嘴里。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砰” “砰砰砰砰”……梦外边传来一阵阵敲门声。无序，粗暴，焦躁，跟韦跃前任来月经时歇斯底里的吼叫一样。

韦跃停下了手里的叉子，牛肉在前任的嘴巴前滴着血水。有一滴滑过她的涂了唇彩软滑的嘴唇，落进柠檬水里，在酸涩的水里跳起了丝带舞。

韦跃艰难地从梦里爬出，按停了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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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403房的头一天晚上开始，韦跃每晚都会听到隔壁房间厕所传来的歌声。有时候是欢快愉悦的女声独唱，有时候是深情甜蜜的男女合唱。但从来没有低沉苦寂的男声独唱。这些歌声伴着花洒龙头的水声和拧毛巾的动静，像学校广播里上课铃一样每天都准时准点播放给403的韦跃听。

韦跃想过去敲门，但又想到世界没有比阻止一场鱼水之欢，鸳鸯沐浴更加恶劣的事情了。如果有，那就是扰人清梦。

韦跃最后还是选择戴上了耳机，那条长着黑色脑袋，褐红身镀金尾的双头蛇。双头蛇喜欢韦跃温暖，干燥，深不见底的耳洞。蛇信子震动发出的“嘶嘶”声刚好抵消了402房传来的歌声。韦跃也爱上了这条双头蛇。每天晚上都让它把头伸进自己的耳洞唱歌，让它用金色的尾巴堵住手机的排泄口，防止手机失禁喷出来的晨便溅到隔壁402房女人熟睡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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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一天早晨，韦跃又梦到了跟前任吃牛排。这次是前任用叉子喂韦跃吃一块又老又干瘪的全熟牛扒。韦跃一脸满足地含下叉子上的牛扒，叉子离开韦跃的血盘大口时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水丝。

“隆隆隆” “隆隆隆” “隆隆隆” “隆隆隆” “隆隆隆” ……梦外传来行李箱轮子滚动时规律而有节奏的声音。

梦里的韦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那块干瘪的牛肉噎在他喉咙的会厌软骨处。他心急火燎地从梦里冲出来，想开门骂人，却发现自己骂不出那句“操你妈”。

双头蛇紧紧勒住了韦跃的脖子，试图把他拉回梦里。蛇信子在韦跃的耳蜗里“嘶嘶”地振动着。韦跃愤怒的眼珠瞪起来像两颗行李箱的轮子一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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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隆隆” “隆隆隆”……门外轮子的声音越滚越远。韦跃安静了下来，合上了眼睛。双头蛇褐红的身子在韦跃脖子上勒出了三条比前任的吻痕还深还红的印痕，直到把韦跃永远地绑在了梦里才肯松开紧绷的肌肉。

这时候，疲惫的双头蛇再也没有力气用镀金的尾巴堵住手机的排泄口。

“叮～叮～叮～叮～”的上课铃在403房里一遍又一遍地循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