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如我

永远与夜色侃侃而谈，永远在这般喑哑的怨怒悲悯中，为自己看似觉醒的天良，可笑地自我感动着。那片愚昧麻木的祥和如迷雾般遮蔽着我使我不见，我误以为这就是快乐的真义。

其实庸常卑渺的快乐随处可拾，我也可以用醉生忘死来暂时掩埋那些尖锐的痛楚，用荒芜覆盖记忆，用自欺欺人来获得假想的救赎。偏偏过往岁月的洪流总是铺天盖地朝我席卷而来，纵然我心甘情愿沉溺于幻象，纵然我早已向俗世欲望俯首称臣。

那些个秋雨飘零的夜晚，寒风一次次穿堂过，彼时留给我的真切的颤栗以及永无止境的破碎。没齿难忘。

不可被原谅的是，我早已目睹了命运的虚渺与畸变，成长一开始便用欺瞒和背叛来淬炼我百毒不侵的心性。那些恐惧的、阿谀的、冷酷的、犹疑的、暴躁的、虚荣的、好胜的、矫揉的、虚与委蛇与假意周旋的我，欲言又止与快人快语的我，永远都在仰仗谎言的我，全是令人憎恶的我。

全都是我。

我深信书籍具有使人相见如故的神奇魔力，所以我一直以一种不如说是苦修的方式，强迫自己去读那些晦涩莫深的高雅文字，妄图以其来修饰装点我这粗鄙不堪的灵魂。不得不承认的是，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更好的托庇与凭借。因我一直擅长的不过是沉默、伪善，以及用自认为繁丽的词藻掩盖一颗造作的沥血之心。那些深爱、那些怨恨、那些翘首期盼、那些深恶痛绝，因为羞耻、自厌和自信心的极度缺失，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恰如其分的表达。

像我这样的人，如此浑浊，如此破溃，如此如此。

人往往是，哪怕陷于多么深重的绝望，只要抓握得到一点点幸福的碎屑，就可以孶生出无尽繁盛的生之渴念。

可我，已经亲眼看见春天和蝴蝶在我面前碎成齑粉很多很多次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