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沙漠里住帐篷
我是第一次。蚂蚁也是第一次
它在我的鞋子上
爬上爬下
我在寻找人生的旷野
蚂蚁在旷野里
寻找它的高山
二
胡杨枝的篝火旁
我喝水，添薪，一把一把
扬着沙子
月亮不懂寂寥以外的事
她茫然的望了我一夜
她不知道
客人自带火种，只是
借几枝柴薪生火。她不知道
光明之外
温暖更重要
三
谁是沙漠的主人？
——沙蒿，红柳，胡杨，骆驼
翻了几座沙丘
没叫醒一棵乔木和灌木
北方的三月
我是不是来早了？
折返的路上，在一个景点的门口
看见几只披着花鞍的骆驼
头上彩带，打扮的像个姑娘
它们也在等着客人
想起大酒店花枝招展的门迎
她们一般会说
欢迎先生光临，欢迎下次再来
而骆驼被拴在木柱上
它们什么也没对我说
酒店左侧的前方
采油厂的抽油机
长劲鹿一样的脖子一伸一缩
它们四节忙活着
它们散养的样子，倒像是主人
四
记得去年的秋天
一个人来沙漠，在一片田垄上
我看到无数的荞麦花
它们张着细小的眼睛
警惕，好奇，怯羞的样子
微风里互相挤来挤去
除了白云，星辰莫名来去的风
它们没见过什么陌生人
它们更不认识相机
这收走它们魂魄的怪物
我蹲下，站立，斜着对角度
它们头排着头，扯着衣角
给我拘谨的笑
五
这是我见过的一次
毫无悬念的日落
没有山峰的依托，云霞的护送
半张脸就埋入了沙子里
很安静。没有依恋，哀怨
目光只是缓缓的模糊
慢慢的像只龟，一点一点爬进大海
多年以后
我要是离去，看护了一生的子孙
不必都守在跟前
我说不出他们身后长长的影子
更无需山峰和云霞
这些子孙们为我写的悼词
落日沉没的那一刻
我看见一条分格昼夜的经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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