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净净,不为了活着妥协,不为了活着而随波逐流,不为了活着而污秽自己,不为了活着而侮辱自己。”
What?那你只有死了。一个人似乎只有让自己不容于这个世界,才能见容于另外一个世界。
所以,林黛玉的出路唯有死,质本洁来还洁去。看完蒋勋先生这段话,我才明白为什么我爱的她必须得死。
蒋先生对于《红楼梦》的解读,仿佛在沉闷老旧的红学围墙上, 给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正如托马斯福特在《如何阅读一本文学书》里所言,一部作品依靠作者和读者共同完成,作者完成了他的部分,余下的就依靠读者的想象了。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心中,也应该有一千个红楼梦。透过蒋先生打开的视窗望出去,我看到了一个神秘而令人激动不已的世界:每个成年人都已经失落的青春。
红楼梦—青春之挽歌
大观园四周是坚实的围墙,里面有一个有形的女儿国,还有一个无形的青春世界。园门打开,迎来了一群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上演了一场属于全世界青少年的红楼梦魇;曲终人散,那扇园门合上了,年轻人离开了,就意味着Ta永远不可能再次入园。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红楼梦》是一本关于青春与孤独的挽歌。
你所见到的混世魔王贾宝玉,“行为偏僻性乖张”,嘲弄那些醉心于功名利禄的人是“禄蠹”,在第32回对袭人和湘云说:“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不曾?若他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他生分了。”把社会上那种功利性价值观的说教贬为“混账话”。成长就意味着同流合污,意味着自甘堕落,拒绝成长、“不懂事”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在青春的纯真上保持了高度一致,因而也成为了知己爱人。宝钗却是过早折翼的天使。因为家庭环境的变化。宝钗是所有的孩子当中,最先结束青春期的,因而也被所有的成年人当成了典范。这就使她的定位尴尬了:她的年龄还不至于能够进入成人社会,所以她被排斥在成人社会之外;而她的心智和阅历又已经进入了成人社会,所以她无法退回那个天真无邪的女儿国。所以,她冷冷对待这个冷冷世界,成为了一个“冷美人”。正如斯坦利霍尔形容的一种青春:“是在不带丝毫情感的谨慎中平静度过的,我会把这种青春比喻成永远不会发酵的酒,一直都是糊里糊涂的一堆原料。”这样的美人,是热烈歌颂青春的宝玉不会去爱的。
斯坦利霍尔在他的扛鼎名作《青春期》中写道,“天资聪颖的人似乎都有永葆青春的本事,他们可以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孩子气。尤其是那些感受格外强烈的青少年,其天分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能够将青春期的灵活性和自发性一直保持到成年。有时候甚至将青春期特有的激情、幻想以及淘气的怪念头也保留下来。”人们公认《红楼梦》是曹雪芹的自传,贾宝玉是曹雪芹的投射。曹雪芹是一个诗人哲学家型的人物,天性就对人生的有限和价值依托这类问题十分关注和敏感,他将自己的情怀从虚拟世界一直延伸到现实人生,他只认可青春的贾宝玉,还不忘了将自己的理想幻化成贾宝玉的爱人—林黛玉,而黛玉的死去,正是曹雪芹不妥协于现实的决心。对于贾宝玉和曹雪芹来说,成长是永失挚爱,不仅包括失去黛玉,也包括失去青春。同青春关联的一切美好的事物和人,都只能成为泛黄的记忆,余下行尸走肉。
以成长为美、世故为好的成人世界,曹雪芹却谱写一首青春的挽歌,哀悼无可挽回的青春、难以归去的心灵世界,无怪乎自叹“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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