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士

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了，连样子也想不起来。

只记得那一年她好像才十六岁，一头黄头发，像个油炸小蘑菇，笑起来脸上只剩下一张嘴。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经理把我带到她面前的，那个经理其实也是个小姑娘，短发，眼睛特漂亮，平时爱穿个西装小马甲儿。

那时候我来她们台球厅做兼职，小蘑菇负责带我，教我如何码球和维护台球桌。后来熟了以后得知小蘑菇还是我老乡，便多了份亲切。我虽比她大很多，她却经常开我的玩笑，一点不把我当大人看。她平常还特别爱说脏话，尤其喜欢说傻逼两个字，我虽然也喜欢说脏话，但在女孩子面前还是要装一下，她不装，我也不好意思装。

她说她不爱学习，初中没上完就来北京了，是和另外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同乡一起来的，刚开始她们都在KTV里陪唱，她说现在的大人都喜欢小姑娘，有时一晚上能挣好多小费。

她还说我们这的一个收银晚上经常跟不同的男孩出去早上才回来，都得了妇科病了，天天在宿舍偷偷吃药。然后紧接着就说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我是看你人好才跟你说的。

有一次她哭着回来了，一见面就喊大宝哥！大宝哥！我被骗了！原来她们去北京动物园旁的批发市场买衣服，被里面的美容师忽悠了一千块钱，脸上还留下许多小针眼儿。我说报警吧，她说算了，就当买个教训吧。我看她挺可怜的，就给她带了几次饭。

有一次她把我吓到了，上班正聊天的时候她冷不防地来了一句：要不咱俩谈吧！我装做没听懂，说了一句：小傻逼，叫叔叔！她叫了一声：大傻逼！

快到一个月的时候，我准备要走了。因为那个小经理虽然人长得漂亮但是脾气特古怪，老爱挑我毛病，刚开始我没在意，因为小蘑菇说她就是那样的逼格。后来有一次哥们儿来找我，小经理又来找我茬，我一下火了，说我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

但小蘑菇不想让我走，我说本来我是想干满一个月的，因为暑假有一个多月，但这个傻逼小经理天天挑我毛病，我一天也不想干了。快走的那几天，小蘑菇跟我说了台球厅里的更多的秘密。她说这的老板是个福建老头儿，非常精明，也非常猥琐。你知道那个小马甲为什么能当上经理吗？是因为那个老头想占她便宜。当经理工资多一半，又不用干什么活儿，附近就只有这一家台球网吧，又挨着盘古写字楼，有IBM等大公司，一点都不愁生意，所以老头一点也不担心谁当经理会影响赚钱。

我说你别在这干了，上班在地下室，住也在地下室，老板又是个猥琐的老头，最关键的是挣得也不多啊，还不如，说到这的时候我好像突然理解了她以前为什么在KTV当陪唱了。

临走的时候，没想到那个脾气古怪的小经理直接就给我结了钱，而不是按以往的惯例一个月后才打到卡里。竟然说话也变正常了，甚至有点温柔，最后还说以后有空可以常回来看看。我一下心就软了，想到她们都还只是一群小孩子，而且还是小女孩，本不该背井离乡来这种地方受苦。想想我之前的决绝和冷漠，还私下骂她小傻逼，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分了。但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在这干了。

离开台球厅以后偶尔跟小蘑菇和小马甲联系，听小马甲说她一直想一个人去西藏看看，也不知道最后她去成了没有，小蘑菇有次说想去我租房子的地方找我，尝尝我做的饭，但我当时已经离开北京了，后来也换了号码，与她们都失去了联系。

现在她们应该都二十多岁了吧，应该早就已经离开了那里，不知道又在哪个城市飘荡。或者已经回家结婚生子。

现在偶尔还会想起小蘑菇以前跟我讲的一个脑残的笑话：没事就去超市摇摇可乐，拜拜德芙，摸摸奥利奥，捏捏魔法士。她每次说这个笑话时都笑的只剩一张嘴，紧接着就是一句大傻逼，然后开始新一轮的笑，仿佛内脏都要笑出来了。

不知道她现在还会不会依然那样没心没肺地笑。有次逛超市的时候看到魔法士，想起她那个笑话竟好奇地去捏了一下，脆脆的，有声有响。

好傻逼。。。。。。

注释：魔法士，一种干脆面。

魔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