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外传

老张干的活，有洁癖的人干不了，力气小的人也干不了，懒或怕脏怕苦怕累的人那是绝对干不下来的，再有，心理上觉得伺候人的活低贱，看不上护工工作的人更是难以干下去的。

老张护理过的老人大多瘫痪，生活无法自理，一天到晚躺在床上，吃喝拉撒也在床上。护理这样的病人，首先得有体力，病人肢体没有知觉使不上劲，身子沉重，全靠护工一人之力。翻身、擦洗、搬动……哪一样少得了力气？“其实也要靠巧劲，不能尽使蛮力。”老张说，“有一次，我在康复理疗科护理一个女病人，两百多斤，我扶她先在床边坐稳，再用两腿将她双腿夹住，双手紧紧锲住她的腋下两肋，两臂同时用力，一二三，一下子就能把她搬到轮椅上。”

护理瘫痪病人接尿擦屎是常有的事。他建议男病人用接尿壶，外加成人纸尿裤，他说这比单用纸尿裤好。老张经验十足地说：“单用纸尿裤，病人屁股地下经常浸在尿里，容易起褥疮，有个接尿壶，尿可以引流到袋子里，病人屁股底下干爽爽的，不得生疮。”

听他这样一说，就想给父亲买一个接尿壶，只是这接尿壶先前闻所未闻，不知是什么物件，问老张，要他描述一下具体样子，他说话时有结巴，一急更是说不清楚。

那天只得让他带着去买。他凭着模糊的印象，只说在五岳路上一家药店里，问他药店的名字，也记不清了。其实我们刚出医院时，门口就有一家博爱大药房，我建议进去问问，老张不愿意，脖子一梗，说：“不是这家，在五岳路上，门朝南。”看他那么坚定，就没有进博爱大药房探问一下，直接跟着他往前走了。在五岳路上 ，他歪着头一家一家地探看，这家？不是，这家是卖五金的；那家？也不是。再往前，那一家倒像，问了下，没有。老张一路自言自语：“记得就是这条路来，难不成搬走了？”走了又走，又遇见了一家博爱大药房的分店，我说进去问问吧，老张没再反对。店员的回答让我大跌眼镜：“我们这没有，一院门口那家有。”这个老张啊！被他带着白跑了这么多路，感觉绕了一个圆，又回到起点，才买到要买的东西，回去后大家问：“怎么这么长时间？”我看向老张，他神态自若。这时才发现有的人一贯按照自己的节奏办事，一般不愿被别人改变，譬如老张。

老张的一日三餐在医院门口的小吃铺解决，早上一个馒头一碗稀饭，中午一碗牛肉汤或鸡汤面，晚上一块烧饼一碗稀饭。同病房的患者老朱和他混熟了，就说他：“老张真扣，也不多吃点，天天活也不轻。”老张把吃饭叫克饭，有时不想顿顿都出去买，早上就多买一个馒头，放在开水房的水箱上焐着。老张说：“两个馒头一顿克不掉，就留一个下一顿克。一个馒头五毛钱，一次买一个，人家嫌少都懒得卖，也不好找钱，每次都是一下买两个。”

老张，让我认识了另一种人生，另一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