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爱恋真的只在一眼后就开始了，像是清泉落下第一缕水的声音，像是薄雾涌上第一棵树冠的朦胧。
有些爱恋不敢完全敞开，也不敢披上外衣，就从表白时开始，也从表白时结束。
1
那会除了月末放三天假回家，便只有周日下午可以去镇上玩。高二刚开始的两个周日，我都和高一最要好的朋友小诗，一起去买书啊，或是去精品店买两个一样的手镯戴着。
和瑾月要好后，第一次我不好意思直接说，就跟小诗说我这个周日想在宿舍看书，不想出去了。没想到，我和瑾月欢喜的吃麻辣烫串串时，小诗有看到我。
周日晚上第一堂课我们会照常交换一周的日记，相互了解对方写的文章和心情。就看到小诗给我的纸条了，说以后可以跟她直接说。感觉有点小严重，体会到她的情绪，我感觉有些内疚和难为情。
课间去交换回来，在走廊上，她告诉我晚自习后一起回宿舍，她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月亮有点圆，月光倾泻过来，小诗少女圆润的脸上有一种妩媚，和月亮一样。
我从宽敞的楼梯上来，看到月亮躲进了一片深蓝色的云彩里。想了一秒，猜想小诗可能会说到的事情。
她说她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也认识，就是我们高一同学，高二还和她在一个班。
我猜了两个人名，没猜着。
那会是谁呢。
她说，是奇文。
说完名字，她又圆又黑的眼睛上浓浓长长的睫毛像帘子一样卷下去，又羞涩又温柔。
小诗的眉毛也是浓浓的，黑黑的，像墨色的山脉延伸下去，有种淡淡的忧郁和古典。她的眼睛真的又美又可爱，嘴唇有点厚，有着天生的唇线的廓型。现在才知道，她是天生的M唇。黑油油的浓厚长发很是柔顺亮泽，简单就是漂柔行走的广告。
在女生堆里，她不像尖刺般锋芒毕露，但也是绝不会忽视的扎眼。爱看书，文笔极好。男生心里温柔的漂亮可人儿。高兴起来咯咯笑，听起来银玲般，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女主角。
按理说，她这么美，喜欢上谁，都不需要为她担忧，像瑾月那样，拿下就好。可是小诗和我俩一样，也是单亲家庭，父亲生前很爱她，但父亲是酗酒而死，喝了酒会发脾气打人，小诗是有些沉重和忧伤的。
奇文和小诗家很近，有时候小诗回家，会和奇文坐一辆汽车。奇文很少说话，身形高挑，留的也是流行的长发，遮住半只眼睛的那种。
我看奇文，都像是看到了阴郁树林中间的一棵孤独的树，不知如何走近他，不知如何望向他，在他周边观察几天，也无法清楚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整个高一，我和奇文应该没有说过话。他好像不需要和人交流。
2
我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就发表意见，就继续问她，你是怎么感觉到你喜欢他的呢。
前两天他带操，就站在我前面，他的眼神偶尔会看向我。有个地方我做错了，他还看着我笑了。他站在阳光下笑起来真的，好阳光，好青春，好好看，就像一棵树。我觉得我会喜欢的人，就是这个样子。课操结束后，所有人都散了，我走在人群后面，走的比较慢。回头望时，看到他一个人走在最后面，正好也在看着我，两人对视了一会儿。
就感觉到了心动。
小诗说的时候，我在想像那个画面。
我说，那然后呢。
然后这几天，只要看到他，听到他说话，就会心跳，会很不好意思。会脸红，有时候根本不敢看他。
那他呢……，你觉得他喜欢你吗？说这句话时，我放慢了说话的速度。
我，不知道。他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又好像有时候也不那么直接看我了。小诗咬住嘴唇，看了看我，又看向了宿舍上空深邃幽蓝的夜空。
我想，以奇文的性格，也许还不知道初恋为何物吧。虽然我根本不了解奇文，但我觉得奇文或许有着比我更多的来自于家庭的忧虑，可能是我们作为孩子本不该有的心事。我了解小诗的敏感和固执的，我心里给出的建议，不见得小诗会接受，但我想试试。
据我所知，高一的奇文貌似没有和女生说过什么话，没有发现哪位女生和奇点有更多的交情。奇文的男生朋友，也没有来往很密切的。如果奇文和小诗在此刻也依然是没有什么交情的话，我感觉前景堪忧。
那在这之前，你们说话变多了吗？你觉得他对你有什么像喜欢一个人一样的举动吗？
没有。一直是普通同学那样，话不多，偶尔在车上遇上，也就是点下头。小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好像自己也知道答案。
那你怎么看，怎么想呢？她直接问我的意见了。
我望向她的眼神，好希望此刻烦恼的她能真的听得进去。
我说，我觉得奇文，跟你有一点还是像的，他好像蛮忧郁的，虽然他是体育委员。同学一年了，也不清楚他喜欢什么，很少见他笑过。他看上去好像有很多心事。
我觉得他现在应该并不了解真正的你，你也不了解他。我想可以先和他做朋友，了解他，在开心做朋友的同时展现一下自己不同的地方。如果他喜欢你，他就会自己表现出来，最好他会向你表白，这时候你矜持一下，或者考验一下，同意就好了。如果他不喜欢你，那就一直做朋友，至少不会尴尬，也不会错过。
我直直的望着小诗，而小诗一边听，还是一边看着天空。初秋夜里的风吹过来，楼下花坛里的竹子顶开始摇曳，沙沙作响。
3
除了宿舍楼，外面的路灯都开始熄了，生活老师吧嗒吧嗒的拖鞋声开始响起来。
小诗看上去很难过，她说她能感觉自己很喜欢他，夜里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月光，仿佛他的脸浮在眼前。想到他都会有些心痛。多么想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会不会喜欢我。如果他知道我喜欢他的话，他会怎么想，他会同意吗，还是会说什么呢。
小诗头偏过来，看向我，说，江语，我做不到像你一样，和男生做朋友。我喜欢他，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话，怎么和他做朋友呢。
我想说什么又停住了，吸了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
我是了解那种当你心动，不知道如何和他做朋友的感觉的。既然小诗的心动更多是悸动，所以我很理解她。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慢一点，尽量平静下来。毕竟一个男生喜欢你的话，你是一定会感受得到的。比如一个关注的眼神，一个关心你的举动，或者一次主动的找你聊天？
我刚说完，生活老师晃悠着手电筒，挨过宿舍大声说“赶紧睡了啊，还有五分钟熄灯啊。”
“同学，赶紧回宿舍。”老师手电筒晃到我身上了。我连忙回复好，好的马上。
小诗，你先尽量平静几天，观察一下，我再来找你。先走了啊。
好的，你快走吧，我也进去啦。
我俩急匆匆的，各自奔跑着，一溜烟的功夫都跑回各自宿舍了。女宿舍兵荒马乱的最后五分钟。当然也有学霸们，早早洗好，躺床上，看完最后五分钟的书，只待安静的聊上几句就待熄灯睡了。
第三日，下午最后一堂课找小诗一起去食堂吃晚饭。
说起这个事，她看上去更忧伤了，眼圈都是泛红的。依旧左右为难，内心焦急打着团团转。
这次聊天，依然没有让小诗觉得在我这获得了办法和力量。
我本是个不会追求男生的女孩，或者说从来都是我感觉到了男生喜欢我，才会去注意到这个男生，去考虑如何去暗示或表明态度。如果我注意到了一个男生，感觉自己的喜欢，却没有感受到这个男生的喜欢，也觉得这个男生可能不会喜欢我，那我不会急着走近，我会在自己感觉到这个男生会喜欢我的时候，再去适当地自然的来往。
初三时第一次喜欢的林，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几乎一见钟情，忘不了他深邃的眼神。但也就是这一眼，我相信我和他一定会有故事，也依然没有主动去接触他。虽然不在一个班，但那时我在学校无论成绩，运动，演讲都差不多是第一，林一定会知道我，我相信我望向他的眼神，会从他眼里看到。
我认定的，和我告诉她林的事，也依然没有让她的心情放松起来。
那个下午我们从吃饭一直聊到进晚自习教室，小诗都微蹙着眉。看上去消瘦了不少。
4
然而第五日晚自习课间找小诗，她没有和我聊天，只是把记事本给我，里面有一张关于这件事的纸条。
原来她去找海豚了，而海豚帮她表白了。
海豚也是我们高一宿舍的，一开始我和海豚两个短发女生在军训时是挨边站的，很快就玩的很好。军训结束拍集体照时因为海豚我没来得及拍集体照，有些生气和难过。不过也原谅了她。可是军训就爱缠着我的谢华跟我表白多次我拒绝后，他三番四次找海豚给我礼物，我都告诉海豚不要帮他传了，海豚还是鉴于军训和谢华已是朋友关系，一次又一次的给我，这次两人都生气了，几天没理对方。正式开课后海豚就是我同桌，后面两个男生有点讨厌的顽皮惹怒了我，我不跟他们说话了。但后座的肖凯是镇上走读的同学，每天都租新的言情小说武侠小说过来，有的还是带颜色的思想行为不纯的，海豚还和他俩嘻哈打闹借书看书，我便不怎么理海豚了。
但海豚后来和小诗一直是不错的朋友。我们三人很少在一起玩，都是两个两个凑一块。
这么重要的事，我没有给到小诗能接受的意见，她会和海豚说，想想也是意料中的。但我真的没想到，海豚的决定是帮小诗表白，而这，刚好是小诗要的答案。
小诗纸条上说，没有想到，我这么不懂她。她只是希望我能帮她表白，没想到我一直没懂。
我看着纸条，久久没有动弹，有几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最怕好朋友说你不懂她。
而我这件事上，我的确没有懂到她。
是的，小诗的表白，奇文委婉的拒绝了。她们也没有成为朋友，后来成为了还可以的同学。劳动课或是体育课如果刚好奇文在小诗的旁边，会给她帮忙。
就这样，小诗的初恋，像极了那夜的蓝月光。忧伤而美好。
虽然我想像不出来小诗会喜欢怎样的男生，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奇文。
小诗后来写了一篇文章。一位女生和学长相互喜欢，但想到注定是分离，不如忘却这美丽的情愫，成为只谈文学的朋友，何必增加更多的哀伤呢。
小诗没有解释这篇文章，我把它看成初恋的祭奠。
当奇文走过小诗的初恋，也走过她的美好和忧伤。希望他会记得，这个诗歌一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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