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译】
关中地区曾有一位儒学大师张载,大家都称呼他横渠先生。在宋代鼎盛时期,他就凭借着自己道学方面的才能响当当了,堪称君子的有识之士认为他高尚品德,可以与孟子相提并论。可以说,从尧舜时代开始,到孔子时代结束,五百年间道学不过只是在作一味地单传。孔子去世以后,道学就没有了归属,这是孟子自己的叙述,至于他自己所肩负的责任的意向,也是可以看到的。等到唐朝昌黎先生韩愈,也认为从死去的孟子那里,无法得到自己想要传承的东西,便将自己的道学直接归属给孟子,但是到了他的那个年代已经有千年了,所以认为如果按年计数的话,那么已经过了期限。然而,秦、汉以来,儒家学者也有不少,却说自己没有得到真传,那么与孟子相比难道就容易吗?从唐代到宋代,又是五百年,才有了周敦颐、河南的程颐和程颢,张载先生实际上也是同时出现的。然而,堪称君子的有识之士却唯独把先生与孟子作比较,就连程颐和程颢也是如此推崇和称道的,单说先生人品的高贵,难道不也是能产生振古效应的豪杰之士吗?所以在当时,也就有了好些学者争先恐后地前来向先生拜师认宗。直到现在,人们在经过先生居住过的地方仰望先生的时候,还会肃然起敬,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武功是西安的属县,城南有着的那座绿野亭,就是先生以前讲学留下的遗迹。大概因为先生年轻的时候道学还不够醇厚的缘故,所以在洛阳城中拜见了程颐,并和他们一起谈论易经期间,也会自己认为无法达到易经那样的境界。于是就向西返回,以便能与学者进行讨论和探究。后来在朝中做了官,并在治理狱外郡的时候才回来,随即称病退居在南山下,把著书立说当作自己的头等大事。史书所记载的,大致就是这样。绿野的遗迹,难道不正是先生向西返回和隐居时候的事情吗?
陕西提学按察司的副使杨应宁,由皇帝身边的近臣出任学政,由于勤勉公务和擅长教书,士子中经过他指导和传授过的人随即取得了登科及第的功名。可是,先生却说:这些并不是用作教学的东西。曾经路过县里,环顾和欣赏山水的明丽可爱,大家所说的绿野亭,由于年代久远已被毁坏,好在遗址仍然存在,先贤的风范仿佛还能看到。开始谋划就在那个地方构筑房屋用作先生的祠堂,另外修建一个房屋,好让士子在里面听讲和学习,这些无非就是希望能够仰望和憧憬到先生举手投足的意思吧。好多学生听到这件事后,都很感激,并将它说给巡按御史李叔渊听。李叔渊一向重视学风教化,于是下笔将这件事上奏给皇帝,皇帝让县令宋学通尝试着按照以前的样子修复荒废了的祠堂,也知道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这件事委托给了县令宋学通。于是盘算费用,幸好县里人士都乐意帮助,数月后大功告成,给它取名叫绿野书院。挑选学生充实书院,并让县学训导赵文杰担任老师,并对大家说这里只讲授性理方面的学问。县里的学生,三天才有一次听讲的机会,它的规模和制度大都与白鹿书院、睢阳书院类似。不久,西安、凤翔的学生,听到风声前来求学的人接踵而至。先生当时坐在祠堂上,亲自督促劝勉先生,抑扬顿挫的道学就这样流行开来。先生不但喜欢学生志向的诚恳,而且还喜欢学生时常用书请教和作记。供养学生在学校,录取人才在科举,这是今天用来巩固朝廷的方法。但是学校所讲习的东西,都是经传久远的精微之类的东西,想要录用人才,还是要以科举录取了。作学问的人隐瞒他们意图,只是把圣人贤士的话,用来为自己谋取功名利禄的计划提供帮助,却不晓得怎么样做才能与法理不相违背。今天幸有先生在这里发现了这一点,变革以往的习惯,特别做出了这一举动,兴起了著作立说,学政规模的大,没有能比过这一回,他们的良苦用心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如果能让今天统领学政的人,都像先生一样用心,那么学风教化怎么会不改观呢?即使是圣人贤士的话,学生在这里也没有不该讲的,这个横渠张载先生,才真正是我们今天坐着虎皮讲课的老师。先生的著作《正蒙》《西铭》都在。根据他的话,探求他的心,就能从所反映在行为上和表现在事情上看出来,至于先生文章细节的谨慎,沿着他用礼仪作为教化的规章,敢于在流俗中超越,堪当世间的醇儒,这当然是宪臣对学子所期望的原因了。在这里考取了科第,并去做对世间有用的事,好将所学到的知识落实到具体的行动上。先生的意愿也难道是为学子所禁止的吗?书院建于弘治九年六月,这年十二月完工,第二年十月癸末日记。
【原文】
绿野亭记 明•吴宽
关中有大儒,曰横渠张先生。当宋之盛,以道学鸣于时,君子以其德尊,与孟子比。夫自尧、舜至于孔子,率五百岁而道一传。孔子没,而道无所属,此孟子之自叙,而其自任之意,亦可见也。至昌黎韩氏,以轲之死,不得其传,则直归之孟子,然至其时已千岁矣,所谓以其数则过矣者。而秦、汉以下,儒者亦多,而曰不得其传,则孟子岂易比哉?自唐至于宋,又五百岁,始得濂溪周子、河南程子,先生实并时而出。而君子独以先生比之孟子,虽程子亦推称之,则其人品之高,岂非振古豪杰之士哉?故当是时,学者争师宗之。人至于今,过其地,仰其人,肃然起敬,不能自已。
武功为西安属县,城南有绿野亭,先生之遗迹也。盖先生少时学尚未醇,及至洛中见程子论易,自以为弗及。乃遂西还,以与学者讲究。后既出仕于朝,他日治狱外郡而还,即移疾屏居南山下,以事著书。盖史之所记,大略如此。绿野之迹,岂其西还与屏居之时乎?
陕西提学按察司副使杨君应宁,由近臣出领学政,公勤善教,士子经指授者辄取科第。君曰:此非所以教学者也。尝行县,顾瞻山水明丽可爱,所谓绿野亭者,岁久既毁,而遗址犹存,先贤风旨,宛然如见。始谋即其地构屋以祠先生;别为屋,俾士子讲习其中,庶几仰止景行之意。诸生闻之,相与感激,言于巡按御史李君叔渊。叔渊雅重风教,乃下其事于君,君以县令宋学通尝复古废祠,亦知急先务者,复以事委之学通。方经度财用,而邦人士咸乐相助,数月而功毕,名之曰绿野书院。择士子充于其中,而以县学训导赵文杰为之师,俾日讲性理之学。凡县学诸生,则三日一至听讲,其规约大率与白鹿、睢阳类。未几,若西安、凤翔诸生,闻风就学者踵至。君时坐堂上,躬督劝之,沨沨乎道学之流行也。君既喜其志之成,间以书请记。夫养士于学校,取士于科第,此固朝廷今日之法。然学校之所讲习者,皆经传之精微,欲用其人,特以科第取之耳。为士者昧其意,以圣贤之言,止用以资为利禄之计,而不知道与法之不相背也。今幸贤宪臣有见于此,革其故习,特为此举,以作兴之,学政之大,无逾于此,其用心可谓至矣。使今之领学政者,皆如君之用心,风教其丕变也乎?虽然圣贤之言,学者于此无弗当讲者,而横渠先生,尤吾今日皋比之师也。其书则《正蒙》《西铭》俱在。因其言,求其心,反之于躬,见之于事,而又谨其节文,循其以礼为教之规,拔于流俗,为世醇儒,此固贤宪臣所望于士子者也。于是取科第,出为世用,以行其所学。贤宪臣之意亦岂为士子禁哉?书院建于弘治九年六月,工毕于是年十二月,明年十月癸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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