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的地铁,人很多。地铁三号线通往新开的高铁火车站,这几天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年轻人越来越多了。很明显,腊月二十八了,大家都往家奔了。
米拉的旁边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拖着一只粉色的行李箱,正和远在老家的妈妈通话。从她兴奋的眼神和撒娇的声音就能知道她应该是刚出来闯荡的姑娘。
“妈,放心啦,高铁,很快的。”
“我和老乡一趟车,我们火车站集合,很安全。”
“妈,腊肠准备好没?我明天到家要吃腊肠饭。”
米拉看着车厢里或激动或面无表情的归家的年轻人,心生羡慕。她是医生,今年大年初一值24小时班。每年除夕都是主任值班,初一到初六其余医生轮流安排。今年轮到米拉值初一班。
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独自在外过年,心里不免有些不安和失落。
“六间房站到了,请在六间房车站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地铁列车广播发出甜美的报站声。米拉收回思绪,整理一下围巾,裹紧大衣,朝地铁口匆匆走去。
六间房,听这名字就知道这个地儿原来就是郊区,人烟稀少,只有六间房子。现在也属于这座城市的边缘地带。米拉也想在单位附近租个房子,奈何房租太贵,她只好把家定在这里。好在地铁四通八达,每天上班路程一个多小时,还能接受。
米拉走出地铁,习惯性地抬头看看天空,安静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和家里不一样,家里是热闹的天空,安静的地面。米拉的家在黑龙江省一座边陲小城,繁华的夜空和清新凛冽的空气是大城市感受不到的。米拉爱自己的家乡,却未曾想过定居那里。
父母是外地人,上山下乡的时候来到黑龙江边陲,把热血青春都洒在这片曾经贫瘠的土地。返城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回家,而是在这里生根,结婚生子。米拉是老二,她还有个哥哥,在上海工作,老婆是上海本地人,刚怀孕四个月,为了避免旅途劳顿,今年过年就留在上海。
米拉不想像父母一样留在老家小镇,却发现自己选择的依然是父母同样的路——远离家乡。她想起小时候,每年过年爸爸妈妈都要带着她和哥哥,大包小包赶车回到南方的老家。当时她并不明白这样奔波劳累有什么意义,而现在她懂了,家就是平时可以任性离开,过年必须回去才能心安的地方。
米拉不知道一个人的除夕应该怎么过,家在外地的同事朋友们绝大多数都回家了,没回去的也有对象陪着,她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单身女人只能体味真正的孤独了。她想起妈妈做的年夜饭,打算自己也学样做个两菜一汤,一个人,已经很可怜了,要对自己好。
米拉走进小区,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打开一看,是妈妈的微信。视频里,是一桌丰盛的晚餐,排骨炖豆角,小鸡炖蘑菇,锅包肉,红烧鱼,凉拌菜,素炒黑白菜,还有一碗酸辣汤。妈妈和爸爸俩人挤在一个小小的框里,笑得合不拢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老闺女,饭好了,赶快回来吃饭啦!”
米拉也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视频里,她看见了满桌子的菜,看见了爸妈,也看见了自己一个人的房子。米拉从不认为这是家,这只是租住的地方。
而现在这里是家了,因为有爸妈在。米拉的心瞬间温暖起来,今年过年自己也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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