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筵中酒

但看筵中酒

  一年的春节在国人看来都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放松甚至是放纵的日子，可能是年纪和自己独身惯了，却对每每盛情的聚会有些抵触，所以面对很多年的同学相聚邀请就制造些理由来推脱，可无奈总会有关系更亲密的同学大义凛然的站出来，以千年的感情和万古长存的友谊相协，只得就范。

    早早的，多年好友兼同学刘旦就一身簇新的西装，架着新买的沃尔沃suv，在我的楼下夺命连环扩，只得胡乱收拾干净，套件衣服来迎接那薄施粉黛也掩饰不了红光满面的胖脸。上了他的车，又是一番埋怨，从我对同学友情的忽视到自命清高，又言及同学们的殷殷关怀，声泪俱下，很有控诉我滔天罪行的感觉，惶惶然，有些去刑场的味道。

    十二点的聚会，十点多便到了，已经有早候的同学，个个衣着光鲜亮丽，男同学颇有大腹便便者，见面亲切异常，晃动腕上明晃晃的豪表，递上一根看不懂名号的烟，又热情奔放地拥抱，可惜肚腩间距巨大，却是碰不到那张油光铮亮的脸。又几个女同学或坐或站，挺胸收腹，矜持的微笑，脸上数十斤昂贵化妆品依稀显出过去的模样。刘旦如鱼得水，左右逢缘，很快我就得到了很多极其有意义的情报，张同学的高升，李同学的生意蓬勃，谢同学的四个孩子大有出息，王同学雄风不减当年热情地邀请众人莅临他的第四次婚礼，接下来便是忆苦思甜，深挖过去诸人之情史趣事，说到得意处，一些涉事之女同学笑到花枝乱颤，面上粉尘飞扬，雾霾指数很是让环保部门惊恐。无奈读书之时我就泯然大众，社会多年也无建树，至于婚姻孩子更是踪迹全无，只得用点头和微笑来给这些光辉事迹加些无聊的节奏。刘旦很是关注朋友，也挖出几件关于我在教室唱歌走调和放学跟踪某暗恋女同学的往事，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笑，同学们已经就国际形势和今年房价对孩子上学的交通影响展开了广泛的讨论，我的往事没到水面冒出泡就已经消失了。

  众同学的聊天很是消耗茶水，服务员川流不息的如救火队员般穿花走蝶，也浇不熄同学们的热情火焰。正酣畅间，忽地大家全体就站了起来，转头一看，却是昔日同学中调皮王，现在据说叱咤商场，影响某地之经济的汪同学进来了，早有一道艳光电闪过去，速度之快博尔特看了也要献上膝盖，定睛一看却见李姓之女同学热情地抱住汪同学一顿乱啃，手脚梢慢的唐同学和刘同学晃动强壮的臂膀好歹也抢到了汪同学细小的胳膊，一阵尘土弥漫，汪同学艰难地从肉堆里探出脑袋来深深呼吸了几下，又被ck，香奈儿等等高贵香水呛到满脸通红，正生命垂危之际，刘旦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汪同学真正的魅力四射，还是读书的时候一样，让女同胞情不自已啊！”汪同学沙场老将，溺水中看到稻草，费了几斤老汗挣脱了数只魔爪，连连拱手：“哪里哪里，女同学热情奔放还是当年青春活力，男同学风华正茂却都辉煌腾达。”那还掉在汪同学身上的李同学，用碗口粗细的玉指在他脸上轻点出一个酒窝：“你就是喜欢假谦虚，谁还有你在社会上成就高啊？！”汪同学连忙摆手，左右看了看：“那可不是这样说的，同学们都是不差，就现在还没来的游同学也是副厅级的领导，很有影响力的！”唐姓女同学松开汪同学的胳膊：“就是原来追我的游同学？！”汪同学倒退一步，避开香奈儿毒气攻击，正色道：“可不是他？！等下游同学看见唐美人应该还是神魂颠倒！”唐同学在她那二尺见方的脸庞上轻摸着，将半尺深的名贵香粉夯实：“老了，哪个还记得我们这些过去的女孩子，现在你们这些大猪蹄子只关注青春美少女！”言辞幽怨不舍青春。

    “我是不同意的！谁说唐同学超过三十岁了，我就和他们拼命！”游同学出场自有几分进大会场的气势，笑容亲切符合认证标准，一一点头示意，就连我坐在几十米开外的同学也都感受到春天般的温暖。唐同学回身如乳燕投怀，一架波音公司的类似客机撞向大家的领导游同学，游同学一个趔趄，好在自身也根基深厚，保住身位还在包厢里。                        刘旦和几个同学就连忙招呼各就各位，请汪，游两同学坐了上席，刘旦打趣道：“唐同学还是要和游同学卿卿我我的，坐一起坐一起！”游同学含情脉脉看了一下唐同学：“还是旦哥深得我心，时间拉开了我和唐唐的距离，我不能让空间再没有唐唐的存在了！”汪同学长叹一声：“哎，你没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还有点光彩，想亲近唐美女的芳泽，可惜唐美女心里只有你啊！”又招呼自己的司机拿了几箱各样名酒：“这些茅台是有年份的，男同学尝试一下看看还可以不，女同学随意啊，反正还有些法国名庄的红酒，今天大家无醉不归！”“汪总客气，出手不凡，这些酒平常我们可喝不到！”自有快嘴的王同学接口。“来，来，我们先谢谢汪总的客气！”我身边的旦哥不甘人后。那边游领导也起立端杯：“对对！我们都要谢谢汪总，我可是只有和你一起才敢喝这样的酒。”汪同学摇摇头：“我们都是同学，谢这个做什么？过年过节的，大家在一起就是高兴放松，我代表大家也恭喜游同学的高升！”“小官，小官，平常都是工作，压力也大，和同学们的交往少了一点，同学们，这里我先喝一杯，赔个罪！”众同学起立，很有电影里众将领敬蒋委员长的味道。

    一番觥筹交错，不一会酒酣耳热，李美女娇俏而立，媚波流转：“汪总，你这发达了的同学要多关心一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啊，带着我们一起奔幸福啊！我先干为敬！”汪同学酒熏到微红的眼里都要掉出水来：“哪里哪里，我看见美女有些紧张，本来胆子就小，不敢主动和美女同学喝酒！”有了个好的开头，就会有更多的情感交流，同学们开始围着酒桌旋转跳跃，在拥挤的肉缝中寻觅过去的往事喝酒，在酒水中徜徉美好的未来，在弥漫的高级香烟里讨论国际局势和经济以及同学间合作问题。

  我有点闲，忽然想起一个原来关系颇好的同学，拿出手机打了过去：“金同学，怎么同学过年聚会都这样不积极啊？！”“哪里哪里，我正在路上，快过年外面的出租车少，打个公交又碰上堵车！”“那你快点！这里都开始吃很久了！”“不要等，不要等，我也就是来和同学过年聚会的，吃什么都不在意！”

  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回头却是游同学笑吟吟的端着酒杯站在身后：“过年还不轻松点和同学们多喝几杯？！”“没有，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不好。”“呵呵，我都快被他们灌醉了，来，来，来帮忙！”无奈之下被他绑架又去敬了几杯，有点晕，刚准备找个地方休息一下，金同学进来。这边汪同学歪歪扭扭地站起来：“金同学你这就不对了，大家都等你都等晕了，没办法只有边吃边等，你这姗姗来迟可要罚酒！”说罚酒就是真罚酒，金同学进来站了十分钟，后来在沙发上躺着反省自己的错误花了个把小时。

  看金同学缓过神来，我倒了杯水递给他，随意又聊了几句，就和刘旦打了招呼，出了酒店。外面的空气很好，冷冷地很让人清醒。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年，深深呼吸了一下，想想这个时候我可以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