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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中韭菜

庭中韭菜

作者: 恒照 | 来源:发表于2019-07-19 15:04 被阅读0次

    我不是很喜欢吃韭菜,但也说不上讨厌。​就我的家乡菜而言,韭菜的最寻常吃法无非两种:炒菜和做馅子。小时候家里来客人,摘一把韭菜,择洗干净,切好,磕几个鸡蛋,一阵滋滋啦啦后,母亲的韭菜炒鸡蛋上桌了。对着盘子里的黄黄绿绿,不禁食指欲动。我馋的是鸡蛋而不是韭菜。

    ​中国人吃韭菜的历史可谓久矣。《诗经·豳风》里有《七月》一诗,传是周公所作,以叙先民稼穑之辛苦,陈王业之自始。诗中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在夏历二月,以羔羊和韭菜来祭祀。倘是周公所作,那当有三千多年历史了。

    ​韭菜以春食为美,这也是载之典籍和验之于实践的。《南齐书·周颙传 》:“颙清贫寡欲,终日长蔬食,虽有妻子,独处山舍。文惠太子问颙菜食何味最胜。颙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春食则香,夏食则臭”,到了炎炎夏日,味道较春日大打折扣了。我们家乡有“六月臭韭菜”之说。

    母亲不管这些,她一年四季都喜欢吃韭菜。

    ​以韭菜做馅子,可以做包子、水饺,菜饼,还可以做韭菜盒子。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责任制之后,祖父开出一块地做菜园,种各种应时菜蔬。1983年祖父去世后,打理菜园的活都到了母亲手里。韭菜、白菜、辣椒、茄子、黄瓜……她种了好多种菜。早晚吱吱呀呀地拧辘轳浇园。

    因为爱吃韭菜,母亲常做韭菜馅的饭食。鸡蛋和韭菜做馅子,在鏊子上烙。油饼香,单饼软,菜饼喧,都好吃。​猪肉切块,无论包韭菜猪肉馅的包子或饺子,母亲手头都极利索。三下五除二,一锅包子或一盖垫一盖垫水饺便在她手里变出来了。和传统山东饮食习惯一样,她喜欢吃咸的,说不咸不香。父亲则与之相反,喜欢吃淡的,肉愿意切小或绞馅。

    有次吃韭菜水饺,父亲吃了第一个后对母亲说:“还有盐吗?”

    “有啊!怎么?还没咸味吗?”​母亲说。

    “不,我是说你怎么不都放上!”​父亲说道。

    我们都笑起来。​一起吃得有滋有味。

    六十五岁之后,母亲腿脚一年不如一年,步行不远就受不了。多年养成的爱劳动的习惯却改不了,她在院子里东边靠墙的一侧,揭去铺地的砖,辟出约有半分地来种菜。其中韭菜是必不可少的,占了几乎二分之一的面积。虽然腿脚不好,她还是很及时地拾掇摆弄这片小菜地。有时将马扎放在跟前,累了就坐着休息一会儿接着干。每次我回家她几乎都会给我说到她的菜,回来时总要让我带着。当然,韭菜是最多的。

    老杜的《赠卫八处士》诗里“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句子,简直就是给我们家写的。四十多年来,乃至于曾认为永远的将来,在我心里在鲁西北这个最普通不过的农家院落里,剪春韭,炊黄粱,操持中馈的主角永远都应该是母亲。

    去年冬月初一日,母亲去世。过年特意做韭菜水饺上供。清明节时也包韭菜水饺,带着去上坟。清明节后有五十多天没有回老家,一日归来,推开久封的大门,院子里长了野草、野菜,那畦韭菜却也芃芃祁祁,一如往年那样繁盛。

    坐廊檐下沉思,四十多年来情景,一一浮现眼前。满眼都是父母的影子。作诗:

    ​布谷声中绿已深,柴门寂寂对流阴。

    故巢玄鸟从容落,闲院青蒿肆意侵。

    旧日有怀空入梦,眼前无物不伤心。

    两亲人影分明在,几席羹墙处处寻。

    转眼又到夏历六月,一日,回老家在院子里清静读书。侄女割韭菜,包水饺。睹物思人,唯以文字略写其情。

    韭割能复生,人去不复有。

    长叶摇青翠,一种能长久。

    勿剪更勿拜,唯愿谨相守。

    我也离不开韭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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