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七年,在美籍传教士默克尔眼中,这一年是进入 zhong hua 的绝佳时机。
zhong hua 大地这一年太不平静,1月,孙中山部炮击督军署; 3月,张敬尧血洗平江;4月,特大客轮江宽号沉没,700多人溺亡;6月,强流感袭击上海,死亡1000余人……天灾人祸共同侵袭这片古老的神秘土地。
8月,默克尔携带他最忠实的伙伴——比特犬“托宁”,踏入 shen zhou 大地。
他在京、津、翼行走数月,收效甚微,于是改变方式,依据本国实情,寻找一方有影响力的势力做后盾,以此为据逐步扩散,进而形成普遍感召,他选中了其时名动一方,如日中天的guo fu 大将军曹燮。
曹燮在国民政府统领陆军,掌管外事,因时政需要,他开始学习外文,并洞察西洋诸国国情,默克尔经推荐成为曹燮的家庭教师,他足行万里,博学多识,精通多国民情,不久便以曹燮家教之职兼任 guo fu 外事参赞。
默克尔一片虔诚,却并无额外运气,来华不到两年,他便病倒在将军幕僚任上,未多久一命鸣呼,将军感念其功德,将之厚葬,又特别优恤他的随身伙伴托宁。是年托宁年满9岁,正值壮年,它体型壮硕,肥首阔胸,四肢矫健、形似漠狼,更兼行动机敏,孔武有力,在 zhong hua 大地极为罕见。
此时正值曹将军南征北战,他便将托宁带到军中,因才施用,托宁亦不负众望,立了不少军功,曹将军对其钟爱,自是非比寻常。未几年,曹将军爱犬之名即在军中传开,消息延宕到朝中同侪,众人以为他有蓄宠情结,遂绞尽脑汁趋附,给他奉上各种奇犬。
民国十四年,国民政府政权更迭,各方势力角斗,火并之下,曹将军元气大伤。他被卸去诸多职务,闲居在北地家府,往日车水马龙的门庭,瞬时冷落,曹将军收敛光芒,借机蛰伏,暗自蓄精养锐,以图东山再起。
人有趋利忘义,犬却无此心机,无论曹将军风光落寞,托宁始终追随着他,忠诚如一。此时托宁跟着曹将军征战半壁 zhong hua,渐入迟暮之年,曹将军体恤它多年行随军,枪林弹雨,耽误繁衍,如今歇下来,有心与它留后,遂于蓄养的众多奇犬中,寻得一只极佳的同类雌犬,与之交配。
次年秋天,雌犬诞下一只幼犬,曹将军异常欣喜,责全府大宴三日,庆幼犬出生。将军此举,外人看来有些夸张,知情者看来,却别是一番感慨。将军半生戎马,挣得累世功名,近垂暮之年却无一子,如今托宁得子,阖家圆满,他自己却膝下无承,感物伤怀之下,投情寄意,以托宁之喜为喜,大开筵席。
“老爷,您又在饮酒,您有肝疾,不能饮。”曹府内务总管季春在后园的角落处,找到独饮的曹燮,劝他。
“我不喝酒干什么,成天看那些娘们儿争宠?又生不出一犊两子来。”
“老爷,您也体谅太太们,您多少年才有这样的机会,在家呆个一年两年的,她们不争宠,争什么?”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遗憾,如今托宁都有子了,我还是孤家寡人。”
“老爷,这事也不怨太太们,这些年您征战在外,太太们纵有心也无力,话说回来,太太们争宠,也无非是争与您亲近,都是为遂您的心愿啊!”
曹燮停杯看住季春,忽尔哈哈大笑:“季春,你变了,那时杀伐决断的凶猛,都变成柔情了。”
“老爷言过。”季春汗颜,趁机把曹燮身前的酒具收了,“七太太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算了,穷人家的姑娘,本就吃了不少苦,还欺她干什么,让她在府里呆两日,送给资财给她回去。”
“这个,恐怕不大好……”季春摇头。
“怎么不好?”
“她虽是爹娘还债抵来的,可她爹娘因是嫁给将军您,在家也厚办了一场,浩浩荡荡把她送过来,您这搁几天又把她送回去,她还能好吗?”
“这……”曹燮挠头,“这次厚敬可给我办了件麻烦事,你说他一个外务总管,怎么人家送姑娘他也收?”
季春笑起,“老爷,您就体恤老袁吧,依他的性格,哪愿理这种事,还不是盼您早有子嗣!”
“你们这班人……”,曹燮噎得无话, 良久,沉声道:“别人不知,你还不知?我如今赋闲府中,前景未明,将来是福是祸也不可知,还哪有闲心纳女人。”
“老爷,她来到曹府,也是姻缘,未来不可预料,终须边走边看,多愁无益。”
曹燮轻叹一声,自嘲着摇头,“你来找我,就为这事?”
“不是,我们到内室,有事情禀您。”两人说着,直奔内室而去。
“四年前您处置的闵政芳,还记得吗?”到达内室,季春压低声音道。
曹燮回忆了片刻,点点头。
“他的侄子赵宣耀即日上任陆 jun 总长兼 guo wu 副总理。”
“噢?”曹燮看向季春。
“赵宣耀虽为闵政芳内室姊生,与他并无血缘,却自幼被闵政芳看中,养在身边,十分恩厚。”季春忧道。
“这又怎样?闵政芳无视国 fa、杀人如麻,百姓视之如魔,处置他是人心所向。”曹燮耿直。
“事虽如此,可赵宣耀能这么认为吗?”
曹燮沉默,“随他吧,我处决闵政芳乃遵民意,亦令恶者伏法,并无半点徇私,纵赵宣耀有心报复,亦需师出有名。”
季春看着曹燮,咽下心中所虑,他这性格,决绝孤傲,自认行事磊落,不理旁者纷纭,在这动荡的时局中极易招引仇恨。
“也是,老爷,大宴之后,托宁幼犬劲力见长,适才满府流窜,无人能挡,您去看看罢。”沉默片刻,季春轻声道。
“好!”曹燮眉间一喜,即往厅中奔去。
那幼犬一颠一摇,满府奔窜,引得众人嘻戏追逐,笑闹不止,一般女眷们跟着它左拦右扑,它肉颠颠儿的身体前后躲避,皮肉皱成一团,众人莫不被它的呆萌相逗得笑软了腿脚。
曹燮站在庭前,看这一屋叫笑,又见这幼犬机敏异常,不觉神情振奋,大叫一声:“好!”众人见到曹燮,皆猝然噤声,惶恐而立,独幼犬不买他的账,看亦懒看他一眼,悠哉悠哉往前行去。
“小崽子,好生冷酷!”曹燮大吼一声,追上它,幼犬桀骜地睨他一眼,自加快步伐,急急甩脱他,行了一段,见曹燮即要追上它,肉颠颠儿的身体一拐,潜入一扇虚掩的门。
“小崽子,给我出来!”曹燮跨步追上去,推开门,但见一女子正抱着它端看,女子见到曹燮,阵阵慌乱,张惶地后退,未几,迟疑着将犬送过来:“给你!”
曹燮细看她的面容,那般年轻、那般纯净、白里透红的羞腼似山涧初春的花……
“你是谁?”他惘问。
“老爷,这是七太太,春芬!”袁厚敬跟过来,气喘吁吁地应道。
曹燮回看这女子,自上而下打量她,未几,一语未发,转身走掉。
幼犬仍在春芬臂间,她擎着这犬,惴惴不安,看向袁厚敬。
“没事,老爷常这样,不言不语,熟悉熟悉就好了!”袁厚敬讪讪地安抚她,追曹燮而去。
春芬滞立一刻,放下那犬,它却并未走开,自在房间里游窜,时不时跑来抵蹭,粘着她耍玩,春芬惴惴的心终因它的亲近得到些许安慰。
晚间,春芬洗漱完毕,拴上了门,她四顾一遍仍显陌生的房间,捻灭桌前的灯,正待入被时,忽闻门口有异动,她心下猛跳,难道是他?她倏地坐起,然而外面再无动静,她不禁羞红了脸,怨自多情。
刚入被内,忽听外面两声干咳,她立时坐起,端听良久,怯怯地问一声:“谁?”
依旧是两声干咳回应,她心头狂跳不止,遍身瘫软,欲掀被起来,却觉无力,无数的惊恐惶惑压迫而来,令她之前的设计全然崩塌。
“是…是将军吗?”她怯问。
外面只轻轻一声“嗯”,她立时绵软在床,不能动弹。
“等,等等……”瘫坐半晌,她弱道一声,慌张地起来,对镜整理仪容,未几,面门而立,呆呆地走过去。
门开了,曹燮看着她,这样一副端重而羞腆的容颜,怯生生地看着他,既是怕,又想迎。
“就这么站着么?”曹燮问她。
春芬即刻羞红了脸,侧身让到一旁,曹燮进去,转看一圈,坐在桌边,扯一扯衣领,把领襟放宽了些,未几,环视四周,指尖轻敲桌面,似在巡梭什么,春芬忙倒一杯水递给他。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水?” 曹燮看她。
春芬不做声,低敛着眉眼,恬淡地笑,曹燮注意到她一双手,枯瘦而青筋暴露,再看她容颜肤色,皆是白嫩润泽,与这一双手格格不入。他倏尔捉住她的手,春芬惊恫,后退数步,居然很轻松地脱开了他。
曹燮惊起,锐目视她,他是习武之人,刚刚捉她的手,调用了八成功力,她能摆脱,自不是寻常女子。春芬在他的逼视下,惴惴地上前,把手伸出来,递给她,曹燮审视着,盯看她,冷冷命道:“把衣袖捋起来!”春芬乖乖地捋起衣袖,露出白璧修长的手腕,以及青筋攀遒、细瘦凌厉的手掌,曹燮自然看得出,这双手武力深厚。
“到曹府来干什么?”许久,他淡淡坐下,喝她递给他的水。
“嫁给你。”她抬起头,坚定道。
他一口水卡在喉间,生生地倒注鼻口,猛地打一个喷嚏,看住她:“为什么?”
“我的理想。”她低回头去,语气铿锵。
他滞住,良久,忽尔笑起,轻轻地靠近去,从前往后、由上至下地打量她,他捧起她的脸,深刻地窥探,直从她的面容穿透到她的肺腑。她伫立着,呆呆地看他,眼如初生的婴儿,明眸间那一滩水雾,被她唇齿间喷薄的热气,蒸得沸腾。他横腰一把抱起她,笃定朝床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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