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闯进来时,房间床帘因狭小空间的气流波动而往外蜷了蜷。
来不及板直身子,砰的一声响甩来死气沉沉的压抑感。
我没有瑟瑟发抖,我静默着,祈祷着:
他不回来,就是自由了。
初识他,还是个趾高气昂的少年,
曾发誓不与这世界的平凡沦为一体,
要用腔调和笔划绘出脑海里所有的风格,
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和无与伦比。
那太吸引我了,我必须为他倾心,
然后没有理智地崇拜,
他与他所构筑的梦。
不那么好看、宏伟,可是干净纯粹,
如晨曦中承载了晶莹玉露的菡萏,
又像青葱绿野中冒出的新芽,
那么平凡,却又与众不同。
曾以为文字是依赖在文学的世界里的,
所有无迹可寻思想,都只在纸张呈现它最深刻的证据。
我触摸着那些在他脑海中沉淀了许久的思绪,
尝试想象,
彼时坐在窗台上,落笔前望见的,
是晨曦还是烛火。
我瞧见他在一池墨潭前翩然无暇的身影,
那因寡言少语而紧闭的双唇微微扬起一抹笑意,
不改凛然蹙紧的眉态。
他是一只孤独高傲的丹顶鹤,
不问苍穹碧海,自是人间。
我陷进了他,他陷进了墨,
被人间浅薄无知的承诺所诱惑。
他要走进平凡里,
丢弃往昔的我行我素,
然后迎合世界。
恍如一梦,梦初醒。
执笔之人挥起笔杆而门外无敌。
他惝恍失落地走回了房间,
望着满墙的新书旧本,不知所措。
半刻,冰冷的幽光映在他的脸上,
那份焦灼不安,忽见新机地化为喜悦。
我听见滴答似雨的声响传来,
他在用自己的五线谱编奏出专属于墨海的一曲流行乐。
荧屏赶走月光的第180个夜晚,
他陷入惝恍和自责之中,喃喃自语。
我听见他的疲惫,
他不想要这些,不想被镜子映射与嘲讽。
那是写满了别人人生与渴求的脸,
是在成功者扬尘而去的路上争前恐后又求而不得的绝望。
一面恐惧平庸,一面自命不凡,
趟过荆棘的人像撒面包屑一样造出一条捷径,
然纵有千军万马,不见文城帝国之崛起。
情绪浮躁之下祈求人神指引,
奈何一轮明月远在天边,
可望不可即。
时间滴答流走,
露出迫不及待要完结我一生的模样。
究竟要怎样,才能让你在凡尘众生中超脱,
而后又落入我的不美?
完了,在等你的时候,
已经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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