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明亮而嘈杂的汽车站旁,我的眼帘里静静映着一位女生的脸庞,干净整洁的鹅蛋脸上了,带着一双不舍的眼神,而不舍的背后又藏着许多女儿的心思,是否是带了许多忧愁所以眉毛被压弯了?一旁朦胧而发黄的路灯争着把光照在她的脸上,脸上的微绒毛随着微风在颤抖,那隆起的鼻孔稍微上提,似乎有什么想从内心里放出来,那薄薄的嘴唇稍微开着一小口,非常礼貌和蔼,但又是如此陌生
正当我愣神看着她
突然,一声利落的“再见”
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的背影随着车门一关
似乎永远消失在这镇子
但就那一瞬间
她的脸庞和眼神
全留在了我的记忆里
然后,汽车就消失在了远方,连同那位姑娘
而我,称她为蛋妹
她是我的邻居,一个住在零食铺旁的孩子,肯定是那片区域的孩子的邻居。我们一起玩,一起闹,一起在大人的眼光下,快快长大。她家是卖蛋类的,鸡鸭鹅都有,还有葱蒜姜,我们平时大家伙都昵称她为蛋妹,她也倒乐意,每天大清早捧着热乎乎的鸡蛋,坐在门槛石头上,一小口一小口吃,总是得把过路的孩子馋了才行。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她才会偷偷多带一个鸡蛋出来,给谁?给我。
她的家可不小,小不是说她家房子有多大,金矿有多大,而是她有很多兄弟姐妹,包括她,她家有七个孩子,前五个都是女的,后两个男的,她排第四。
我们这边向来重男轻女,谁家生了男的就算的上光宗耀祖了一半!
她父母前两个生了女娃,还能够互相安慰,一口饭一口菜养着也是了,而第三个女娃就给她父母带来了浓浓的失望,甚至绝望。农村的神明很容易忽悠人,容易骗它的信众,命就是如此,命无法改变,永远不要去抵抗它!在镇子上,人们相信只要连续生三个女娃后面就必定全都是女娃,或者夭折什么之类的,必定是触犯了神明,触犯了管生孩子的土地公。当她父亲想起,以前没生孩子前,拜土地公时,三杯酒,有一杯没倒满,她父亲就死死认定是他触犯了神明,然后请各种神棍做法。当他认为没事后,开始尝试第四个娃,而第四个女娃的出生,给一个小小的家带来了火焰,不是希望的火焰,而是点燃炸药的火焰,这个炸药一炸,她年仅五岁的三姐就永远消失在她们家了,去了另一个她命运指向的家,很远很远,只有父亲知道,有可能等父亲去世的时候,才有机会找回来了。而她身为第四女,开始接受这个世界的恶意,开始接受这个家庭的恶意和不容易,为父母的多生买单,蛋妹从五岁开始就开始干活,跟在父母小摊前,蛋是卖了一个又一个,而她却是永远活在了某个时间段,跟着时间长的不过是肉体。她的二个姐姐能够读完高中去读专科,而她不行,供不起,只能初中就回来了。不过,还好,失望也是能够麻木的,第五女出生的时候,她已经能是个坚强的女孩子了,她默默宠着这个小妹,以致于世界和家人留给小妹的恶意都被她收走了。终于在父母四处求神的感动下,神明派来的第六个是男娃,这个家才开始有了点活着的迹象,父亲变得更和蔼了,岁月帮他免费染上了白丝,用什么洗发露都洗不掉的白丝,母亲开始平静了,再也不会突然大吼大叫,时代在变,家人在变,而唯一不变的只有她,默默的卖着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蛋妹变了蛋姐;小学同学们,从背着小书包,变到了大书包,再变成了行李箱,再变成了肩包,而她只有初中的小书包,粉色包皮已经加上了一层又黄又黑的‘膜’
我知道她书包里装着什么
两张塑料照片
一个是她家全家福的照片,两个中年人五个娃
一个是初中毕业照
那张毕业照被剪成了小小的长方形
上面只有两个娃的身影
两个娃一前一后
一个是她
一个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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